欧德绪诗话：不露痕迹，反意出新 ——读郁达夫《〈金丝雀〉诗五首》（其五）

杨柳河桥

不露痕迹，反意出新
——读郁达夫《〈金丝雀〉诗五首》（其五）

1916 年，郁达夫正求学于日本。在其创作的小说《金丝雀》（已佚）中
有五首表达离情别恨的绝句。1919 年，郁将此五首诗寄给远在家乡的未婚
妻孙荃，以表达思念之情。其中第五首如下：

河桥灯火夜将阑，知汝深闺梦已残。
心事莫从明月寄，中天恐被万人看。⑴

这首诗明白如话。先写天上虽还亮着星星，但夜即将过去；再说知道未
婚妻思念自己，做着相见之梦，此时应该也要醒了。转而提醒未婚妻，思念
之情莫对明月诉说；尾句给出理由，明月升起，天下之人就都知道两人的心
事了——那该多羞人。

古往今来，抒写思人之情的诗作多矣。郁达夫此诗抒发的虽也是常人之
情，但表达上却独出新意，读来别具动人之情。
首句“河桥”就用得很有意味。河桥是古桥名，也泛指桥梁。写天上亮
着星,诗人为何不说“长河灯火”，而要用“河桥灯火”呢？显然，天上银河
之桥，就是有情人相会的鹊桥。诗人深深的相思之情已然从“河桥”的意象
中透出了几分。
次句的写法即前人所谓“对面着笔”，不言我思家人，却言家人思我。
如杜甫之“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王维之“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
萸少一人”。从对面着笔，依古人诗话中评说，使思念者的孤寂之情加倍。
又此句尾字“残”，虽为韵脚，却有眼味。残者，由圆而缺。相见之梦醒来，
更觉孤独凄清，此情此思皆可从“残”字中味得。
第三句是全诗最为出彩之处。诗人暗用着李白“我寄愁心与明月”（《闻
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的典故，又反其意而用之。用典之妙，前人也
有评说。一是妙在不露痕迹，如水中着盐，用典入化，用而不隔。二是妙在
反其意而出新。《艺苑雌黄》云：“直用其事，人皆能之，反其意而用之者，
非学业高人，超越寻常拘挛之见，不规规然蹈袭前人陈迹者，何以臻此！”⑵
这第三句用典正兼此两妙。不知其用典者，读来也是明明白白，别有意趣；
知其用典者则更有新奇感——诗仙说要寄与明月，你为何不让寄呢？既有
出人意料之新奇，又是设一悬疑。
尾句结得分外有力，且余味无穷。第三句的悬疑，得了一个极有力的回
答——明月高升，万众瞩目，我们的相恋相思岂不人人得而窥之——这也切
合未婚夫妇间的思念特别羞于示人。“万人看”也有出处，非凭空而来。《红
楼梦》第一回贾雨村咏月诗：“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⑶如
此，反李白句意所出之新，新得十分完美。而且句虽已结，余味正长。为什
么诗人会这般相思难眠，是孤身海外倍感寂寞，还是对未婚妻爱恋至深至切，
还是两者兼而有之呢？
曾有名家评说，现代作家创作旧体诗词，郁达夫是数一数二之才子。读
此小诗，已可窥得才子妙句之一斑了。现实生活中不无遗憾的是，郁达夫与
孙荃的爱情并未能走到最后，但这并不影响这首传世小诗所表达的动人之
情。
注释：
⑴詹亚园笺注：《郁达夫诗词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年，第 48
页。
⑵魏庆之编：《诗人玉屑》，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年，第 147 页。
⑶曹雪芹、高鹗著：《红楼梦》，天地出版社，1999 年，第 4 页。

成都苏刚

欣赏文章，学习了。

1916 年，郁达夫正求学于日本。在其创作的小说《金丝雀》（已佚）。】两种可能，一是不小心弄掉了，二是觉得不满意，一把火烧了。

成都苏刚

成都苏刚 发表于 2022-10-19 08:31
欣赏文章，学习了。

1916 年，郁达夫正求学于日本。在其创作的小说《金丝雀》（已佚）。】两种 ...

大约20年前，我构思写一部小说，名字叫荒年，以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做背景。到2008年写不出来了，放在床底下。2018年拿出来，努力想写，然而确实是没那干劲了，好多次悄悄拿出来看，每看一次，羞，恨一次。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成都苏刚

河桥灯火夜将阑，知汝深闺梦已残。
心事莫从明月寄，中天恐被万人看。

我个人觉得中等水平。  今天在诗词论坛混过几年的，应该能写出来。

成都苏刚

现实生活中不无遗憾的是，郁达夫与孙荃的爱情并未能走到最后，】哈哈，有些打脸了。

杨柳河桥

成都苏刚 发表于 2022-10-19 08:38
大约20年前，我构思写一部小说，名字叫荒年，以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做背景。到2008年写不出来了，放在床底下 ...

唉，真遗憾，至少还有史料的价值嘛！那时候真苦啊！应该有记录。

杨柳河桥

成都苏刚 发表于 2022-10-19 08:40
河桥灯火夜将阑，知汝深闺梦已残。
心事莫从明月寄，中天恐被万人看。

这倒也是，当前写诗词的也有佳作，有些不让前人。有些人对当代诗词一概否定是不对的。当然，就总体而言郁达夫诗词很好，即使在五四作家里也是佼佼者。

杨柳河桥

成都苏刚 发表于 2022-10-19 08:42
现实生活中不无遗憾的是，郁达夫与孙荃的爱情并未能走到最后，】哈哈，有些打脸了。

郁达夫在感情上似乎有问题，后来和王映霞也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