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视觉 剖析汉乐府《孔雀东南飞》

飞来雁

提到汉乐府，好多人同我一样，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孔雀东南飞》。这首长篇叙事诗，曾经入选过语文课本，也被搬上过屏幕。

在读书的时代，老师就曾讲酿成这个悲剧的原因，就是焦仲卿的母亲为什么要拆散这对恩爱夫妻。当然，一切的解释都是来源于教学大纲，而且按照填鸭式教学的初衷，没有哪位班主任大佬会真正的去向学生解说这里头忍含的某些信息，好多的东西，得靠自己去从生活中去寻找答案。

那么刘兰芝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焦母讨厌她？我们先从那个时候的制度说起。

古时对女子的要求：

在古代，有一套专门针对女子的道德标准，那就是“三从四德”，和七出之条。

“三从”：是指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四德”：是指女子的“德、言、容、工”四德中，品德排在第一位，其次是言辞要得体。排在第三的是容貌，举止要端庄，不轻浮。生活方面，比如勤俭持家，相夫教子排在第四。

“七出”：一、无子，二；淫佚，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盗窃，六；妒忌，七；恶疾。这七个原因都可以是男子休妻的理由。

刘兰芝和焦仲卿的故事背景，就发生在这样的时代。但从此诗的内容看来，不光媳妇，就算是儿子，地位在焦家当中是很低下的。

诗中被休的刘兰芝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到底犯了哪一条？原文有很详尽的描述：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

可见，这是个诗书礼仪吹拉弹唱女工都很全面而且非常能干的女孩子。

她长得不漂亮吗？原文也有描述：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可见，刘兰芝是个容貌无双的姑娘。

那么焦母要驱谴她的理由是什么，难道是“无子”？

虽然七出中说，女子婚后无子可以休妻，但是那有一个时间期限(一般为五年)，刘兰芝正值青春年少，不能生育这个理由不存在。

焦母的理由，在于认为刘兰芝： "此妇无礼节，举动自专由！”

刘兰芝到底有没有礼节？纵观全诗，也没有发现刘兰芝有哪些失礼的地方，虽然被驱谴，但是和小姑告别时，还特意嘱咐小姑：

“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勤心养公姥，好自相扶将，初七及下九，嬉戏莫相忘”

意思很明白，我要离开了，希望你能尽心尽力，好好照顾她。

不止，她还不忘对婆婆行礼告别——“上堂拜阿母”。

可以看出，刘兰芝非常有礼节。

但是我们看，当焦母面对这样一个下堂媳妇的拜别时，其反应却是“阿母怒不止”，而且根本止不住。

既然刘兰芝没有失礼的地方，焦母为什么会大怒?

关键就是“举动自专由”！什么是举动自专由？就是说，刘兰芝的一举一动全凭自己，没有一点让婆母操控的地方，具体是表现呢？

且看让阿母怒不止的这个告别，本来刘兰芝被休回家，这在古代对于女子来说，是非常丢脸的一件事情，如果谁家有女子被休回家，那么整个娘家都会脸面无光。

古代女子结婚后要想回娘家，需要娘家人向夫家打报告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派人接回娘家，所谓的“迎归”，自归就是被休。被休是很悲惨的一件事情。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刘兰芝应该是凄凄惨惨的，失魂落魄的一个状态。或者在刘兰芝的婆婆心目中，刘兰芝正常的表现应该是灰头土脸，痛哭流涕的哀求她，最起码要屈膝求饶才是。

然而，刘兰芝没有。

不光如此，她还精心做了一番装扮！

“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

她以精妙世无双的面貌，来跟休她的焦母告别，这在婆婆心目中，无疑是一种挑战。

再明白的说，她是用自己的行动，来挑战焦母的专制与权威。

这相当于打了婆婆的脸，婆婆想给焦仲卿再找一个“秦罗敷”， “罗敷”是一个美女的代名词，罗敷貌美，刘兰芝也不差。

这种对抗，让焦母无话可说，但是心里那种别扭是一直存在的，所以见了前来告别的刘兰芝，她“怒不止”。这种怒，只能是说，为怒而怒！

尽管刘兰芝，无论在言语或是礼节上都无可挑剔，符合那个时代要求，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焦母眼中，存在即是错误！既然你独立性强，不受我的束缚，那就给我滚！

一个人一生有很多次 “演出”，登台、亮相，许多的人，重视的是登台过程中的化妆，灯光以及各种细节表现。但是在下台的时候，不论结果如何，要有一个谢幕。可以说，刘兰芝的下台，很优美。

再来看她辞别焦母的那番话:

“昔作女儿时，生小出野里。本自无教训，兼愧贵家子。受母钱帛多，不堪母驱使。今日还家去，念母劳家里。”

自己明明从小饱读诗书，却说“无教训”，这是绵里藏针，话里藏话。

这种说法的效果，其实是用暗讽来表达对焦母“鸡蛋里挑骨头”的反击，既然你如此挑剔，我配不上你家公子了，你以后就日夜操劳吧。

看得出来，刘兰芝不仅容貌才干出众，而且有主见，不会刻意讨好焦母，在焦母眼中，那就是“行动自专由”，她不愿意受焦母控制。

她不受婆婆的控制回到本诗的开头，刘兰芝的自述，更是验证了她性格中的这一特点:

“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通过刘兰芝这些自述可以看出，刘兰芝骨子里有一种傲态，凭自己从小学习诗书礼仪的经历，做焦仲卿的妻子，绝对没有高攀。

但是焦母性情古怪，处处刁难，无理取闹，用现在的话以及妇科医院的诊断，必然会是"更年期提前"+"癔症发作"。

我是来同你的儿子作搭子生活的，不是来受你气的！话虽没有出囗，但这绝对是刘兰芝的心底话，婆母无休止的摧残折磨，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受得了，于是干脆主动请归。

谁都知道，焦母的控制欲很强。脾气极端暴躁，从她和儿子焦仲卿的对话里可以看出来，当焦仲卿表示刘兰芝很好时，她的表现:

“槌床便大怒：“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吾已失恩义，会不相从许。”

焦母丝毫没有感受到儿子的感情和要求，想到的只是自己作为家长的权威：你怎么可以帮着媳妇说话！

显然，对于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人，需要的是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媳妇，而刘兰芝身上却有很多与之格格不入的独立特质，这个就是她和焦母矛盾的根源！！

而焦仲卿，又是一个整日不在家的“府吏”，面对暴躁的母亲，他没有勇气去弹压，面对独立的妻子的情绪，他没有能力去抚平。

最终，多方面的情况造成了一个最极端的结果，相爱的两个人一个“举身赴清池”，一个“自挂东南枝”。悲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