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绪诗话：格律诗中的读破句——音步组合与词语结构的矛盾例说

杨柳河桥

格律诗中的读破句——音步组合与词语结构的矛盾例说

    格律诗的韵律美，除了体现于押韵外，更体现于诗句中平平仄仄的相对相错。其平仄的组合有四种不同的音步（音步说参见徐晋如著《大学诗词写作教程》）：双音步平平与仄仄两种，单音步平与仄两种。诗句就是由这四种音步合成，形式上有两组四种：1、平平仄仄平与平平平仄仄；2、仄仄平平仄与仄仄仄平平。这是五言诗的情况，七言诗在此基础上扩充，分别在四种组合前加一个相反的双音步即可。
    前人诗句，基本上都是符合这样的音步组合的。虽然在第一、第三字（七言还有第五字）会有可平可仄的宽松或拗救变化，但基本规范不会变。而朗读诗歌时，正是按照音步组合，在音步与音步之间作些微延长或停顿，读出二二一或二一二的节拍来，这样在抑扬顿挫之中，诗歌的韵律美得以充分体现。如五言“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朗读时，自然地会读成“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再如七言“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来一味凉”，会读成“清风~明月~无人~管，并作~南来~一味~凉”。

    如果就看举例的诗句，会发现音步的组合与句中词语的结构是对应合拍的，一个双音步对应着一个双音节的短语，一个单音步对应着一个单音节的词。当我们按音步来朗读时，跟读出诗句的含意是没有矛盾的，或者说读出来没有违和感。但是，词语结构与音步组合不对应的情况是存在的，且不乏其例。
    例如稍有些不合拍的：“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朱熹《春日》）其中第二句的音步组合是“平平仄仄仄平平”，而词语结构却是连着三个双音节短语再加一个单音词。如果按音步“平平仄仄仄平平”来读，应该读成“无边~光景~一~时新”，这就有读破句之嫌了。那么能否迁就语意，读成“无边~光景~一时~新”呢？好像未尝不可，因这种读法正好合于另一种音步组合，虽然平仄并不相同。再如“一墀月浸紫薇花”（洪咨夔《直玉堂作》），紫微花是一个常见意象，诗词中用得多。作为一个三音节短语，是紫微修饰花，按语意应该读成二一。但这个短语却是仄平平的音步，应该读成一二。此类例子最多，但因为两读皆可，所以一般不被注意。

    下面着重要说的是音步组合与词语结构大不合拍的例子：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陆游《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
    按音步应该是“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但其词语结构中出现了三音节短语“三万里”与“五千仞”，以一个三音节短语和一个单音节词去对应两个双音步的组合，这样就明显不合拍了。两句开头的四个字，若按词语结构所表现的语意应读成“三万里~河”“五千仞~岳”——这样读，音步的节拍就没了；若按音步则应读成“三万~里河”“五千~仞岳”——这样读，破句的感觉就比较明显了。类似的由数量词构成的三音节短语出现在诗中的例子还不少，而其突破双音步限制而造成读破句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如“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再如“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钱起《归雁》）等等。
    除了三音节的数量词出现于诗中外，还有非数量词的三音节短语出现在诗句中，其不合拍的感觉更为严重。如：“近寒食雨草萋萋，著麦苗风柳映堤。”（无名氏《杂诗》）若按语意读，应该是“近~寒食雨~草~萋萋，著~麦苗风~柳~映堤。”若按音步组合读应是“近寒~食雨~草~萋萋，著麦~苗风~柳~映堤。”这样读破句，若是在读文章时出现，恐怕会被老师打板子了。再看一例：
    “东去相传多古迹，暨阳城控海为门。”（赵翼《华墅》）
    此例第二句非常典型，按语意应是“暨阳城~控海~为门”，就像在读散句。若按音步则是“暨阳~城控~海~为门”，在语意上简直不知所云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如“岛屿纵横一镜中，湿银盘浸紫芙蓉。”（文徵明《太湖》），再如“争似满炉煨榾柮，慢腾腾地暖烘烘。”（无名氏《题壁》）等等。

    音步组合与词语结构的矛盾主要是三音节短语出现于诗中造成的。也许在朗读上可以按古人所说：“论句中自然之节奏，则七言可以上四字作一顿，五言可以上二字作一顿。”（刘载煕《艺概•诗概》也就是按四三或二三的节拍来读，将矛盾糊弄过去。但是像“暨阳城控海为门”一类的句子，依然是会读破句的。还有当三音节词语出现在句中时，那矛盾就更突出了。如：“时从王右军临帖，戏学张京兆画眉。”（唐寅《次韵表弟蒋烨及门生翁敏见赠喜予归田之作（四首）》之三）无论是按音步读，还是按四三的节拍来读，都难以避免将人名读成两截。
    那么，面对以上音步组合与词语结构相矛盾的情况，应该怎样去朗读呢？笔者认为，朗读还是要严格按照音步组合来进行的，不能为着迁就句中词语结构而随意改变它。既然读出声音来了，就应该把诗的韵律美表现出来，不能破坏它。至于语意上的读破句，那完全可以在默读时来解决。也就说，朗读与默读是可以按不同的方式——或按音步组合或按词语结构——分别进行的。

春水

“至于语意上的读破句，那完全可以在默读时来解决。也就说，朗读与默读是可以按不同的方式——或按音步组合或按词语结构——分别进行的。”

指出了解决矛盾的办法。

杨柳河桥

春水 发表于 2022-7-27 03:41
“至于语意上的读破句，那完全可以在默读时来解决。也就说，朗读与默读是可以按不同的方式——或按音步组合 ...

是的，吟诵和默读可以不同，这个问题满复杂的

春水

杨柳河桥 发表于 2022-7-27 18:18
是的，吟诵和默读可以不同，这个问题满复杂的

谢谢兄的解释。

杨柳河桥

春水 发表于 2022-7-28 00:02
谢谢兄的解释。

我听不同的人吟诵，风格也各不相同

春水

杨柳河桥 发表于 2022-7-28 17:24
我听不同的人吟诵，风格也各不相同

想必，一方面各人有各人的主观特色，另一方面，不同的吟诵方法能表达不同的情绪、意境。

杨柳河桥

春水 发表于 2022-7-29 09:17
想必，一方面各人有各人的主观特色，另一方面，不同的吟诵方法能表达不同的情绪、意境。

是的！听起来感受不同。现在比较盛行的好像是常州派，但是不同的人吟诵还是不同，有的就像昆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