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沈大人得到消息,那本奏章被刘瑾下属在半路劫下。联名的几位大人被刘瑾罗织罪名,或杖刑或下狱,只有沈大人因已离朝多时,尚未遭到毒手,但他深知,刘瑾绝不会就此放过自己。当夜子时,沈大人夫妇早已入睡,而在张皓的家中,芙蓉却始终无法入寐,心中总有不祥之感,似觉沈府会有事发生。芙蓉将心中之感诉与张皓,说要去沈府一探。张皓闻芙蓉言,心中也不安起来,叮嘱她要小心行事,他自在家中等候消息。芙蓉别了夫君,飞身赶至沈府,轻声伏于屋顶之上,观察四周动静。约莫半个时辰,芙蓉忽见六个人儿从后墙翻入,黑衣蒙面,手持利刃,直奔向沈大人的居室。芙蓉见此景,急忙跃下,紧追上去。黑衣人一脚踢开房门,闯入屋内,熟睡中的沈大人夫妇被此声惊醒,见眼前情形,心想自己命将绝矣!此时,其中一名黑衣人二话不说,举刀便朝沈大人砍去。千钧一发之际,芙蓉及时赶至,出手一指,一道无形剑气自她指中射出,瞬间将那黑衣人手中高举的钢刀击出一丈多远,震得那黑衣人虎口迸裂。此刻众人见情况有变,都挥刀来攻芙蓉。芙蓉却镇定自若,不躲不闪,连脚都不移半步,只是轻轻一挥衣袖,那些人便都不能动弹了,只是呆呆的保持着出击时的动作。芙蓉也不管他们,径直跑到床前,安抚二老,并问起事情缘由,沈大人便将刘瑾专权,残害忠良,以及他们欲上书弹劾刘瑾之事一一说与芙蓉听。芙蓉听后气愤不已,转身面向那六人道:“我今天暂饶尔等狗命,回去后告诉刘贼,勿要再扰沈家分毫,日后沈府上下若有丝毫差池,我定会取他狗头!”话完将手一挥,那些人顿时又恢复了自由,吓得口中连连道“是”,争先恐后的逃出门去。此时沈大人夫妇已然平静了许多,经此一事,使得他们对芙蓉彻底改观,对自己以前所说之话感到愧疚不已。之后张皓与芙蓉自然也被接回沈府,全家再无隔阂,一片和乐景象,无人再将芙蓉当作异类,全当亲人一般。
一日,沈大人突然收到一封密函,拆开一看,原是旧时好友杨一清所书。杨一清生于景泰五年,于成化八年中进士,与沈大人乃是同年,弘治十五年时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与沈大人又同衙为官,二人交情甚深。正德元年,其升任右都御史,并总制三边军务,后因刘瑾之故被迫辞官。直至此次安化王造反,皇帝才重召其总制军务,率军平乱。杨于信中所书:一说此次圣上命其率兵讨伐安化王,并派太监张永为监军。如今乱军已被平定,安化王亦被擒获。二说监军张永曾与刘瑾同为“八虎”,知道刘瑾不少事情,后与刘瑾渐生嫌隙。在此次征途中,他已说服张永,回京后借献俘之机向圣上力数刘瑾罪行,置刘瑾于死地。沈大人看完信后,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刘瑾耳目众多,此事恐难成啊!”芙蓉此时正巧自门口经过,闻此言,便叩开了房门,请安后问道:“舅舅何事发愁,可否说与芙蓉听?或许有些办法。”沈大人早已将芙蓉当作自家人,自然也不隐瞒,将信中所书告诉了芙蓉,并道:“刘瑾耳目众多,此事恐迟早要被他知晓,如其将罪证销毁、转移,到时无凭无据,杨年兄恐是要徒劳一场了。”芙蓉本就痛恨刘瑾所为,见有此机会便道:“舅舅不必过虑,待芙蓉去探他一探再说。”又道:“不知刘瑾除居皇宫之外,是否还有府邸?”“有”沈大人道,并将刘瑾在京中的地址告诉了芙蓉。由于事情紧迫,芙蓉在告别沈大人后,便以飞天术,急急赶往京城。
不过两个时辰的工夫,芙蓉就已赶至京城。来到刘府墙外,芙蓉轻身一跃,上了墙头,只见府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好不气派。只是芙蓉此行并非是为观赏其中景致,而是为了找寻罪证,所以府中诸景不再多言。芙蓉轻跃于楼宇之间,急行于屋阁之上,几乎已踏遍了大半个刘府,奇怪的是并未发现半个人影儿,芙蓉心想:偌大个刘府竟空无一人,实在是怪异。正当她疑惑之时,却忽见不远处的一个石亭之中有个人,身穿宦官品服,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芙蓉而立,身上透出股股邪气。直觉告诉她此人即是刘瑾,而事实上此人的确就是刘瑾。刘瑾在得知杨、张二人之计后,便赶回了自己的府邸,此刻的他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刘瑾知道,杨、张二人乃是平乱功臣,要想在此时诬陷他们绝非易事,而他自己又是安逸享乐惯了的,要他丢弃权位,亡命天涯,也是万万不能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罪证移至安全之处,刘瑾深知以他今时今日在朝中的权势,若无真凭实据,谁也休想动他分毫。刘瑾正想着,管家匆匆的跑了过来。刘瑾瞟了一眼,问道:“准备妥当了?”“是”管家点头道。“那就快去行事,片刻不得耽搁!”说这话时,刘瑾威吓性的瞪了一眼管家,吓得那管家不由的倒退了一步,口中连连称“是”,然后跑开了。这一幕都被芙蓉看在眼里,心想此人定是负责转移罪证之人,便跳下房顶,尾随而去。芙蓉跟着管家来到一个像是校场的地方,两边列摆着众多各色兵器,中间则站着三十余个家丁。芙蓉这时才明白为何刚才未看到半个人影儿,原来都在此处。其实芙蓉所想也并非全对,因为这里只有刘府一半的家丁,另一半家丁早已牵着一辆辆的马车等候在小角门外。管家朝着那些家丁将手一挥,连话也未说就往别处跑去,那些人也很会意,跟着跑了起来,芙蓉自然也跟在后头。管家带着众人及芙蓉左弯右绕的从几个小院和游廊中穿过,来到一个小树林前。树林的位置很偏僻,远离刘府中的一切,似乎让人有一种被隔绝的感觉,想是平日里也没什么人会来的。眼见前面的人都已进了树林,芙蓉也紧随着跑了进去,这才知原来在这小小的林子中间还隐藏着一所大屋子。与刘府中的其它华美建筑不同,这屋子看上去很普通,就像是平民百姓家的房舍一般,奇怪的是这屋子竟没有一扇窗子。这时管家拿钥匙打开了木门,芙蓉惊奇的发现,在这普普通通的木门后面,竟然还有一扇厚实的大铁门,上面还上了三把大锁。管家打开三把大锁,费力的拉开了大铁门。芙蓉急忙往里看去,见到屋中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的箱子,其中是些甚物,不必言明心中清楚。正当众人准备搬运之时,芙蓉口中轻念咒语,用指一点,屋中所有箱子,无论大小,顿时都有如千钧之重,任你几人来抬,都纹丝不动。这下可把那管家给急坏了,忙叫人去禀告刘瑾。不一会儿,刘瑾也急匆匆的赶来,见此情景,心中一惊。心想天意如此违不得,便一咬牙,一跺脚,狠心弃了众物,欲孤身逃命去。虽然刘瑾万般的不愿意,但钱财终究身外物,还是保命要紧。但芙蓉又怎么会让他如此轻易的逃脱呢!虽说刘瑾权倾朝野,但终只是个凡人,其力难与鬼神想抗衡。芙蓉只一挥手,便将在场之人全都定住,连眼珠儿都不得转动一下,其中自然也包括刘瑾。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但芙蓉又不愿在这儿干等着,便也不顾刘瑾他们,径直出了刘府大门,在不远处的一家茶楼坐下,边喝茶听曲边等钦差到来。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芙蓉忽然精神一振。只见从远处奔来一队人马,正中打头一人,白衣白马,束发银冠,左手持缰,右手握鞭,英气十足。不仅如此,芙蓉还从他身上感到了常人绝无的帝王之气。骑马紧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六位头戴硬盔,身披坚甲,腰佩利剑的将军。再往后便是手持刀枪的禁军,列成两行,快跑紧随,连绵不见其尾。“本想只会有钦差到,没想竟会御驾亲至,刘贼此劫难逃矣。”芙蓉暗自一笑,放下铜钱,施法回到刘府。由于刘瑾此时所在之处甚是隐秘,芙蓉怕他们一时寻找不到,于是在武宗皇帝带人进门之后,化作一家丁模样,故意让人发现,然后引着圣上一行人进了小树林。进入树林后,芙蓉立时解了刘瑾等人及箱子上的法咒,自己却躲到了树梢之上。还没等刘瑾等人回过神来,武宗带人已到,将他们全部拿下。武宗也不多话语,直叫随行禁军将箱子打开,只见其中尽是金银珠宝、盔甲兵刃,甚至还有龙袍等逾制之物。武宗震怒,喝令将刘瑾等人下狱。后经清点,其中共有黄金二十四万锭,白银五百万锭,珠宝不计其数,另有龙袍、蟒衣、玉带、私刻的玉玺,以及盔甲、弓箭、军刀等物。由此可见,刘瑾早已有谋反之心。证据确凿,武宗当即降旨将刘瑾凌迟处死。皇命已下,刘瑾被押赴西市刑场,遭千刀万剐,行刑三日而死。京都百姓鼓舞相庆,争啖其肉。
芙蓉回到杭州,沈大人知其所为,心中甚喜,亦悔当初不该以人妖之别而辨善恶。此后一家人变得更加和睦,沈大人夫妇对芙蓉更胜于张皓。张皓后连中举人,进士,入翰林院为侍读学士。芙蓉此间也诞下麟儿,可谓喜上加喜。将杭州的祖屋及茶园交于管家打理后,张皓、芙蓉与舅舅、舅母一同举家迁往京城。
善恶到头终有报,此话一点不假。正因张皓忠厚善良,才能娶得如花美眷,入翰林,得麟儿,合家团圆,共享天伦。而刘瑾虽说是一时金银满屋,权倾朝野,但终落得个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下场。所以说为人身需正,做事应问心,此方不枉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