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东方耳 于 2018-9-2 20:43 编辑
我的大伯
昨天2018年8月29日,大约下午3半点钟的时候,我八十多岁的大伯离开了人世。此前数月,医生已经诊断出了他患有晚期肿瘤,而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医院中渡过。
我与大伯相处的时间很短,原因是大伯的身世与我们不同。大伯出生的时候正值国难,爷爷还在大伯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走上革命的道路。辗转了七十多年后,终于在2002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大伯找回了爷爷。而那时候我正在国外求学,只有每年两个节日回来打过两个照面,就匆匆离别。
大伯喜欢文学,也一直从事文艺工作。而那时候我在海外,偶然遇上了一群好友,开始了短暂对中华诗词的学习。从格律到文法,一切从无到有,在学习过程中也开始尝试创作过一些。因此,文法方面曾经称为我们短暂的交流。
这个事情是大约在07年至09年之间,当时刚读了大伯的一本文集《艺海撷英》。可能当时我也比较卖弄吧,总是在挑剔,尤其是在他诗句中一些格律体方面。他不但不争辩,还送了我一部郭汉城先生诗集。
这本诗集叫《淡渍诗词钞》,我在这里要特别强调一下,因为它其中一部对我诗词学习和发展方向有特别影响的诗词集。其实早在04年的时候,我就和良师益友当时的飘墨阁阁主老泥先生就一个问题交换过意见。“我们现在写绝律的时候,难道只能停留在古人所制定的意象和物象中去吗?”虽然我们都得出了同一个答案,新时代就要把新的事物融入诗词中,让其称为生活的一部分,但到底我们二人修为有限,尤其是我,任何进入诗词中的事物,都会让人读得很生涩。直到后来才看见两部老革命前辈出的诗集,让我大开眼界,其中一本就是郭汉城的诗集。其中就有文章,把新时代的新事物写入诗词中,比如说里面的《索道登泰山》。
索道登泰山
郭汉城
躍海横天曾入梦,
逶迤齐鲁绿依稀。
此生休叹登临晚,
万座高峰一索飞。
在喜欢引经据典,究文练字的的人眼中,这个七绝自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行货,但是索道不是古物,是新事物,这对于当时走这条路子的我,给予很大的信心。见到前辈高人曾经也学问通途这等同于一种认可感。可惜当时老泥已经离世十年之久,否则他看见同样会和我有一样的心情。数年后,好友辽东浪子凌寒重开飘墨,我也借郭汉城前辈提出了自己观点,这个源头一半来自老泥,一半来这两部老同志的诗集,而郭汉城的这部《淡渍诗词钞》也正是大伯增我的。
受了这本诗集之后,如同在武侠小说中,得了拳经剑谱的武师,接连学习起来。大伯见我有此兴趣,就向我提出,不如让我专心下来整理爷爷的文案吧。当时爷爷还在世的文案量巨大,他本人也不喜欢旁人插手,再加上我年少心浮。总想先外出工作,先帮自己做好经济基础,因此这件事情就搁下了。其实想来,当初如果听大伯的话,未必不是好事。
后来我去了江西,回来后开始尝试创业。间中也有几次去见过大伯,大伯一生从事文艺工作,书桌就是他的主要工作场所,这也让他好静而不好动,大表哥经常在外谋生。因此,大伯多数在家中,虽然已经住电梯楼,但也甚少下街。这样久坐少行,身体自然也每况越下。
近几年中秋节聚餐的时候,虽然家人齐聚,但看见大伯艰难行走,总是心中不安。曾有人告我,如果一个老人家走路,脚后跟抬不起,那就是大去之期不远了。现代科学发达能为其延续生命,但在天命之前,相对于芸芸众生,也只是略作残喘。
去年和今年大伯住院的日子也多了,因为工作关系我和他见面也越来越少了。但肯定的是,每次在医院见面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如今大伯已走,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和他好好切磋的机会。不过《艺海撷英》和《淡渍诗词钞》依旧放在家中,想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阅读了。留在我印象,最好的他,应该是08年妈妈带我去他家做客的时候。在那次,他穿正着背心,大裤衩,人字拖鞋,出来的家庭形象。他热情地招呼我和妈妈坐下,然后把窗户关了,举着遥控准备开空调,夕阳的光芒照到他身上,一片光明,没有任何阴影。可能是遥控的电池旧了,他连摁了两下空调没有反映,笑骂了一句,我正好看见桌子上有两枚新电池,于是就拿过去递给他……
大伯昨日身故,侄子陈志远,写于2018年8月30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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