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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花》2014.04期(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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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1 13:44: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尼尔根 于 2014-7-1 13:47 编辑

        待我长发及腰
        张海波

        “待我长发及腰”,真是一个极美的句子,委实令人一见清新,再见倾心!据说它是本年度十大热词之一,现借用这一热词来说说我的长发情结。
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留长发,只是那时我还不懂长发的美。
        两岁的时候,父母太忙,不能同时照顾我和妹妹,就把我送到农村奶奶家,上小学之前我都生活在奶奶身边。我有个毛病,就是分外“护头”,一见奶奶拿着水盆要我洗头发,就感觉有无数的水滴顺着脖子滚下来,浑身奇痒难熬;若是到年终岁尾需要修剪一下的时候,更让我倍感恐怖,我甚至能想象到被那把黑黝黝的大剪刀剪破耳朵,脸上鲜血横流的样子…于是总会在这种时候抓住一切机会逃走,弄得奶奶很无奈,有时也就不了了之。那时村庄里的女孩子多留短发,大人们似乎也无暇为她们打理,所以大抵“首如飞蓬”的样子。在一大群疯跑嬉闹、上树爬墙的女孩子中间,有着一头乌黑柔顺长发的性情安静的我倒是颇为讨喜呢。多年以后,奶奶想起这事,总会絮絮的跟人说:“丽的头发好,好几天不洗,还是油亮油亮的。”说这话时,奶奶的神情中总是满溢着疼爱怜惜,还有些许自豪。而今,斯人已逝,每忆及此,总会半晌落寞无语。
        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心灵空间,依然喜欢静静的一个人独处,或读书或冥想。尤爱诗词,那些关于长发的语句总会在不经意间点燃我的目光,让我且喜且叹——“绿云”“蝉鬓”“倭堕髻”,诸如此类,都会触发我无尽的联想:庭院深深,春日迟迟,枝头嫩绿鹅黄,一个妙龄女子倚在窗前,梳理她长长的发,丝丝缕缕,如青青藤蔓,蜿蜒伸展,生机无限。此情此境,我常常会觉得自己仿佛曾经置身其中的,几世轮回里,这女子,难道不是前世的前世那一个我?后来读到《牡丹亭》里“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的句子,更为心动,无端地将它理解为那“似水流年”中“如花美眷”的一头青丝,在春光中摇漾如线。仔细查查资料,发现竟有人说是春天里一根蛛丝被风吹下来在庭院里袅袅地飘,而春光就像那细细的一条线。美则美矣,不过我心里却有些怏怏不快,还是更愿意它是我起初理解的意思。
每当在镜子里或者走过窗前,瞥见自己的一头乌发,心里便会有种隐秘的欢喜。最喜欢在夕阳下看自己的头发,看它那样油油的在清风中飘摇,闪着幽幽的光泽,如江南暮霭烟瞑中的依依岸柳,牵扯着万千思绪,不可言说的的韵致在心底低吟浅唱。这时,会暗自庆幸自己生而为女儿身,可以用如此鲜活灵动的方式去触摸美的影像,为年华染上青青的颜色,不似昙花的瞬间惊艳,亦不是桃花的一季灼灼,而是恒久悠远,意味深长的。
        也会常常去关注别的女孩子的美丽长发。在师大读大二时参加长春电影节群众演出,二百个“刘三姐”暑假时集训排练,开始是分小组练习,每组有一个提前参加完培训的小“教练”,负责我们组的是历史系大三的一个女孩儿,体态窈窕,面目姣好,舞姿也很美。我则专注于她的一袭长发,她的头发薄厚适中,高高地梳成一束马尾,几乎垂到腰际,干净、清新又柔婉。她跳舞的时候,头发随着腰肢款摆跳跃,在律动的节奏里如一条游鱼,轻盈无阻碍。她有个高大英俊的男友,体育系的,经常会来等她,我竟忽然觉得宝玉的独家言论太精辟了,感觉这“水做的女儿”被“须眉浊物”给玷污了。还有一次在商场见一长发美女,结果衣服也顾不上看了,楼上楼下跟着那美眉转了好几圈,幸好我是女生,不然估计她会被我直勾勾的眼神吓到,会把我当成色狼的。还好,我只是爱美人的长发!
        时光的长河静水流深,不经意间那么多的日子便汩汩而逝。转眼人到中年,我依然保持着一副“清汤挂面”的模样。在周围人眼里,这未免显得过于简单素朴,不够时尚,所以大家经常游说我去烫个头发,换个新形象。禁不住苦劝,也尝试了几次,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接受头发卷曲的新造型。而且我的头发还比较“倔强”,宁折不弯,两三周之后,又基本恢复老样子。看着我说直不是很直,弯度又基本没有的头发,周围人也无奈了,只好安慰我说,你终于把头发弄自然了,原来的太直,看着不真实!后来我也就索性不折腾了,完全恢复了纯净端庄的长直发,也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嘛!
        总以为,一头飘飘的柔顺长发,也昭示着女性特有的温润柔媚气质。流光容易把人抛,韶华难留,容颜易老,这本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改变。而作为女人,却不该让时间泯灭了自己美好可爱的天性。一个失去了青丝红颜的女人,如果远望蓬头乱发,近观面目可憎,交流时言语无味,发起脾气河东狮吼,换了谁还不闪得跟火箭似的一溜烟消失?所以女人要善待自己,快乐生活,青春不能永驻,还可以有清洁爽利的外表,灵秀活泼的思想,善良柔和的性情,这些都具有恒久的魅力。
        其实很多人心底都深藏一处桃源,掩映着无边春色,那里花开草萌,流水淙淙。凡心所向,素履之往——在俗世喧嚣中静守一片精神的乐土,心不会因岁月更迭而沧桑,不会因年华流逝而老去。就如我的长发情结,丝丝缕缕,不可断绝,成为我心深处固守的美丽。
        三千青丝绾系着我的红尘因缘,在光阴的故事里翩跹如蝶。待我长发及腰,青春归来可好?


       冬天里的春色
        家在北国。每逢冬日,铅云如絮,雪地冰天。更多时候只能囚居一室之内,让人如柳宗元笔下的渔翁,蓑笠上爬满严霜,独钓一江寂寞,心境亦雾霭沉沉。
        然而,我却有不同的体悟与感怀——用《牡丹亭》里的句子来概括,就是: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人人心里都掩映着一片园林,它不会为寒冷所冻结,只是被一扇无形的门遮挡着,如果你真的推开这扇门,便会看到花开草萌,袅袅晴丝,摇漾如线……
        有人说,教师这个职业,就像希腊神话里被罚推巨石上山的西绪弗斯,每次快到山顶,巨石就滚回山脚,他不得不重新开始这徒劳的苦役,周而复始,月月年年。是的,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疲惫,每一个做教师的都感同身受,尤其在这漫长的冬日,更容易烦躁惰怠。然而,总有一些极细小的事情,会打动你的心灵——圣诞节那天,下了课,一个平日怯生生的女孩儿在走廊里追上我,羞涩地塞给我一个包装得很漂亮的礼品袋,小声说:“老师,这是送你的。”那一刻,我读出了她眼神中写满的纯挚与敬意。于是,轻轻地拥抱了她,说:“真好,谢谢你!”其实我很想亲亲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然而最终没有勇气,事后有些后悔,我不该吝于表达我的感动!付出与回报,奉献与感恩,都需要一种境界,也都需要倾情交流。当你在课堂上侃侃而谈,你的学生会心微笑;当你与他们为一个问题唇枪舌剑,最终让他们茅塞顿开;当你因为讲课时的几声咳嗽,收到他们悄悄放在你办公桌上的一盒“金嗓子”;当你因为感冒休息几天,重新推开教室的门,他们送给你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样的时候,你是幸福的——虽身在寒冬,然而若有春花粲然绽放,映照半窗红日,鸟抛软语,丸丸而落。
        如果你是一个远足的旅人,漫天风雪,冷冷长夜,你必然会希望有屹立的小屋,让你停下匆促的双足,将冰里流霜关在门外。烛影摇红,你的心会融入那一片宁谧的温暖……寂寂寒冬,我不孤独,因为有好友的情感驿站停靠,让我卸下肩头的重负,安然憩息。好多时候,忙里偷闲,与知己好友或见面相叙,或电话倾诉。每至酣畅处,皆心有戚戚,如符契的两半,相合之时,闸门打开,潮水汹涌而出。然而,它不会冲毁堤岸,潮声起落间,是彼此赠予对方的源于心灵的回应!这是一种让人宁静的美好感觉,如一天晚霞、一泓涛影、一舟明月!那几天母亲生病住院,在寒风中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心力交瘁。有朋友亲切的问候,不遗余力的帮助,心下安慰许多。种种感念无从表达!其实也无须表达,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万人丛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这是清人龚自珍写给自己敬慕的经学家宋翔凤的:茫茫人海,与君匆匆握别,却让人难忘。而我与好友,近在咫尺,情谊历久弥深,常有暗香盈袖!每个人都会受到伤害,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抚慰。我是幸运的,因为我带着受抚慰的愿望寻找皈依,我的期待没有落空!真情如水,汩汩流淌;而我像一只归巢的燕子,在春风微拂的黄昏时分归来。
        冬天也是能够让人体察心灵的季节,因为呼啸的北风常常阻止了你远行的脚步,于是在这样一个“众生喧哗的时代”,你不得不静下心来面对自己。在无人打扰时,我喜欢和着舒缓的歌声或幽然的乐音读诗词,在雅韵幽香中,让自己的灵魂徜徉于澄澈的意境之中。很喜欢江珊的《梦里水乡》,百听不厌,尤爱歌词: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中的水乡,那挥动的手在薄雾中飘荡,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它让我想起《西州曲》里那个着杏子红单衫的妙龄女子,她那如小乌鸦羽毛一样的乌黑的发,泛着柔软细腻的微光,在暮色中盛开。岸边,炊烟袅袅,她在等待一叶孤舟破水而来,载着她朝思暮想的少年郎。在谎言越来越高明,真情越来越稀疏,表达越来越俗露的年代,这样纯净的感情有着水莲花不胜凉风的温柔与娇羞,触碰到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而雪夜读书,更适于听古筝或古琴:乐音轻漾,诗意婉转,齿颊留香。有时,你会邂逅一个桃花下的女子,一段永不复返的错失,让人伤感又心仪;有时,你会瞥见一朵桥边红药,寂寞开无主,瓣瓣零落的,是痛彻心肺的黍离之悲;有时,你的思绪穿行于小溪畔的石板路竹林间,仿佛可细品陶壶里淡淡的茶香;能听到月光下桂花飘落的声音。此时此刻,夜雪飞烟,而你的内心有春雨潜入,润泽无声。
        明代刘侗《帝京景物略》中曾提到:“冬至日,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这是古人破解冬日孤闷的做法,而我不必点染素梅,因为我推开了心灵深处掩映着的那扇园林的门,凝睇处,春色如许——我找到了许多真正契合于内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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