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临发崇让宅紫薇》读记

采芹生

临发崇让宅紫薇

一树浓姿独看来，秋庭暮雨类轻埃。
不先摇落应为有，已欲别离休更开。
桃绶含情依露井，柳绵相忆隔章台。
天涯地角同荣谢，岂要移根上苑栽。

读记

临发：将要出发，出发前。
崇让宅：李商隐的岳父王茂元在东都洛阳崇让坊的邸宅。
这首诗的写作时间，有两种观点。
一、姚培谦等认为作于会昌二年(842年)、王茂元出为忠武节度使、陈许观察史(治所在陈州，即今河南淮阳县)，李商隐亦随之赴陈州为掌书记，临行前所作。
二、大中五年(851年)，李商隐因幕主卢弘病逝而失去工作，随后妻子又病逝。经令狐绹的帮忙、作了几个月的太学博士，但这不是李商隐想要的。这一年秋天，李商隐远赴梓州柳仲郢幕府，临行前所作。
首联以紫薇在微雨中独自开放的景像兴起。
上句“独看来”写出人花相对的场景，既写出紫薇的寂寥无人欣赏、又写出作者的孤独，为颔联的对花抒情作好了铺笔。
下句“秋庭暮雨”为上句的孤寂心绪渲染了气氛。“类轻埃”点出是蒙蒙细雨，既为“独看来”设定其合理性(大雨滂沱而去观赏紫薇，就太不合理了)，也渲染了气氛：秋雨如埃，更添愁绪。
“看来”一词，前人或以成词来用，可作“看”字解，将“来”字看作垫字，为押韵及构成句子的字数；亦可看作“来看”的倒装。
颔联承首联的“独看来”，以奇特的拟人想像，写出对花对人、人对花的相惜之情。通过对紫薇的不舍、表达了作者对崇让宅及生活现状的不舍。
因为紫薇盛于春夏之际，至秋季渐已飘零。此时李义山对尚未摇落的紫薇突发奇想，把生命和情感赋予紫薇：应谢而不谢，应该是因为还有我在。我马上就要离开了，紫薇你也别开放了。因为作为你的知己，我已经离开了，你即使开了也无人欣赏。这一联，仿佛是两个依依不舍、相互道别的朋友。
“应为有”是“应为有我”的缩略语，李义山经常使用这种句子。譬如《楚宫》的“愁自断“，就是“愁肠自断”的缩略语。
颈联转笔荡开，由紫薇而推及宅中其它景像，“桃依露井”、“柳绵相忆”，这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一草一木，仿佛都“含情”相别，将别离不舍之情，进一步推向高潮。
“桃绶”原指桃花，“柳绵”原指柳絮。这两者都不应在李义山这次离别时出现，可以这样理解：一是代指桃树、柳树，二是一种回忆的场景，写出对旧日时光的留恋。同时下句的“柳隔章台”，又点出“临发”，为尾联收笔作好了铺垫。
这一联，亦有一种观点：“桃绶”指有靠山之人(依露井)能够留在长安的权力中心，而作者只能如“柳絮”般四处漂泊、隔于“章台”。
尾联合而感概，对紫薇、桃柳这些“旧友”相慰：尽管将要天涯海角相别，我们依然“同荣谢”，不必留恋“上苑”。这既是一种自我安慰和释怀、也可理解为激愤之语。
尾联的“同”字，与首联的“独”字相呼应，更显出作者对紫薇、对崇让宅、对旧日时光的恋恋不舍之情。
这首诗，与《即日》的谋篇结构基本相同：颈联是基于颔联意像的基础上的拓展，即我谓之的“推波助澜法”。
这种写法，颈联的转笔，与通常诗的颈联转笔不同。
通常诗的颈联转笔，要么颔联景、颈联转笔直抒；要么颔联议论直抒、颈联转笔写景、为尾联的收笔铺垫。
而此诗与《即日》的颈联转笔，却是承颔联的景像和情绪而来，只是把颔联的景像和情绪给推展和扩大化了。因此，这种笔法，更像是把通常诗的颈联转笔的两种手法给综合兼顾了，起到了更好的兼景兼情的效果。
疏理一下这首诗的脉络：
首联以紫薇兴起，颔联以紫薇抒情，颈联转笔推展景像、推展情绪，尾联合而自我释怀。

虞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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