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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9 12:11: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望天评惠风词话卷一数章  

一九(节)
填词先求凝重。凝重中有神韵,去成就不远矣。所谓神韵,即事外远致也。即神韵未佳而过存之,其足为疵病者亦仅,盖气格较胜矣。

案:事外远致,或可同于词心。二七则曰:吾听风雨,常览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
又:风雨江山,词境也。万不得已,词心也。可解事外远致。

二零
词学程序,先求妥帖、停匀,再求和雅、深秀,乃至精稳、沉着。精稳能品矣。沉着更进于能品矣。精稳之“稳”与妥帖迥乎不同。沉着尤难于精稳。平昔求词词外,于性情得所养,于书卷观其通。优而游之,厌而饫之;积而流焉。所谓满心而发,肆口而成,掷地作金石声矣。情真理足,笔力能包举之。纯任自然,不假锤炼,则“沉着”二字之诠释也。

案:妥帖、精稳,即精确。意切切不可拔高。精稳犹在字句上下功夫,沉着直指心境、性情。一七则曰“作词最忌一‘矜’字。‘矜’之在迹者,吾庶几免矣。其在神者,容犹在所难免。兹事未遽自足也。”殆“矜之在迹”介乎妥帖精稳之间,去神之矜,可称沉着也。

二四
读前人雅词数百阕,令充积吾胸臆,先入而为主,吾性情为词所陶冶,与无情世事,日背道而驰。其蔽也,不能谐俗,与物忤。自知受病之源,不能改也。

案:令充积吾胸臆,即体会事外远致也。

二五
读词之法,取前人名句意境绝佳者,将此意境缔构于吾想象之中。然后澄思渺虑,以吾身入乎其中而函泳玩索之。吾性灵与相浃而俱化,乃真实为吾有而外物不能夺。三十年前,以此法为日课,养成不入时之性情,不遑恤也。

案:涵之泳之,由之习之,径也。吾辈当好之乐之,今日须课之。填词,初,求之索之,继而,涵之泳之,再而,流露于不自知。读词殆可相通耳。
                    
二七
吾听风雨,常览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而能以吾言写吾心,即吾词也。此万不得已者,由吾心酝酿而出,即吾词之真也,非可强为,亦无庸强求。视吾心之酝酿何如耳。吾心为主,而书卷其辅也。书卷多,吾言尤易出耳。

案:此则可为填词之则,亦可为读词索求之指引耳。卷五·三六则曰:问哀感顽艳,“顽”字云何诠?释曰:“拙不可及,融重与大于拙之中,郁勃久之,有不得已者出乎其中而不自知,乃至不可解,其殆庶几乎。犹有一言蔽之:若赤子之笑啼然,看似至易,而实至难者也。”
又:可体会太白之菩萨蛮中之万不得已者。
三九
学填词,先学读词。抑扬顿挫,心领神会。日久,胸次郁勃,信手拈来,自然丰神谐鬯矣。

案:抑扬顿挫,形于外也,舞之蹈之;心领神会,合于内也,涵之泳之。当成吾辈之日课。日之月之,庶几可得词心、词境矣。珠玉词颇得丰神。(珠玉词为晏殊词集)

海客案:蕙风所论,似最重涵养工夫,即性情之真亦出其中。涵养不过“细”“味”二字:细是法门,味是途径。
望天案:蕙风论词,最重性情。卷一之七则曰:填词要天资,要学力。平日之阅历,目前之境界,亦与有关系。无词境,即无词心。矫揉而强为之,非合作也。境之穷达,天也,无可如何者也。雅俗,人也,可择而处者也。





若读词也依洪武,则北宋诸贤之妙不免大打折扣.如此,以南昆与宋词相发明,未达尚有一间.

又曰:

胡元瑞《诗薮》以汉乐府桓帝初童谣“小麦青青大麦枯”与少陵《大麦行》“大麦干枯小麦黄”比较言之,以为即此便是汉唐音节之别。前者用虞韵,便有含蓄;后者用阳韵,便觉高亢。吾尝有取于其说。以诗而论,少陵亦更进一步,故弥觉发扬踔厉也。大抵唐诗高亢响亮,晚唐便哀蹙。义山诗虽工,音节已哀。李后主词未尝不妙,而纯是亡国之音。北宋词亦多哀音。山谷、后山诗自工稳,音节终不及唐。推而上之,正风、正雅音节舒畅,变风、变雅便见急促。惟文亦然,六朝徐、庾骈体,句句工整,而靡弱已甚,此亦有不可强者。故闻铃铎而辨治乱,听鸟鸣而知安危。下笔成诗,押一韵脚,往往出于自然,非由安排也。

案:蠲叟意或在时世而不在人,愚以为于人亦然,少陵喜押十蒸韵


严羽《沧浪诗话》云:“诗有别才,非关学也”。实则此乃一往之谈。老杜“读书破晚卷,下笔如有神”,可知学力厚者所感亦深,所包亦富。……《易》云“修辞立其诚”,诚之不足,则言下无物,近于无病呻吟,当然不可。乃至音节韵律,亦须是学。唐人音节极佳,宋人则虽东坡、荆公、山谷、后山诸贤,诗非不佳,而音节则逊于唐矣。宋诗兼融禅学,理境过于唐诗,惟音节终有不逮。盛唐音节响亮,句法浑成,晚唐便失之雕琢。宋诗音节便哑,虽荆公、山谷亦然。

望天说音律,恐怕不仅仅指“唱”,“读”也是言内之意的。所以说“音谱念白,作相互发明耳。”实际上,望天的破嗓子还是别唱了,用方言读读倒颇好。呵呵。(茅威涛“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一句演绎得极其传神。)更何况,所谓的“词语节奏”,也不仅仅是“节奏”的问题吧。晏殊 浣溪沙小阁重帘有燕过。晚花红片落庭莎。曲阑干影入凉波。一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酒醒人散得愁多。
唐圭璋先生简释云:“此词二、三、五、六句之第五字皆用入声,其他用双声之处亦颇多,如阁过干、花红好回荷、帘落阑凉、莎疏散皆是,可见大晏严究声音之一斑。”所求的当然不是细枝末节!我记得当日说,“回”字太暗了,改成“番”更好。若论单句,我的话或许没错,而且这更多用的是读诗的方法。细味唐释,可知我之失。近日读完《古诗源》与《文选》诗,古人高处不仅气象,音律也是可方之于天籁的。

音谱念白,作相互发明耳。古今读音必以沧桑计,然音理或可相通。如词中去上多妙,今音读之,亦可得近似之妙处。故四声所造之节奏,今日读词实须善为之。古人风华,自难精确推想。翠华想象,亦未必不可。

不过,今古读音变化太大。古人音律完整而细微,自是生在那一代的幸运,正处于文明之巅峰,故文字声音皆如工艺品般雕琢完美。我等今日是众声喧哗,百鸟乱耳,旧死新生,嘈杂难堪。但我们亦有我们的读音,日日播于口而萦于心,我们之感兴,是此声音之感兴,我们的生活,是在此声音中的生活。而想要借尸还魂地找到词语当年那至广大而尽精微的联系,恐怕是泥古了。我以为,当年音律之精妙,其遗产并不在词曲谱子,或昆曲念白,而是在文字之中。当年数代词人用他们的耳朵来打造语词,今虽然乐曲不传,但语词却已被他们“擦亮”了,重新摆放过了,故在他们,不算“枉抛心力”,在我们,亦不是只“偶探韵理窍奥之万一”。当然,要写好词,昆曲还是要听,音乐还是要赏,但不为音韵为神韵。我们不是要恢复那种声音,而是要体会发出那声音的是什么。所以,音律丢掉了不打紧,词的生命力,当在前人已然千锤百炼的词语节奏的深处流动。纳兰的道路在我看来是没错的。晚清之词家的价值亦然。


于文化杂谭版回复《念白要领》论及读词,转录于此。齐梁以来,乐府之音节已亡;南宋以还,倚声之乐谱已轶。后人于词,殆知平仄,不论音节;但知诗余,不较曲子;但求文境,难企清浊阴阳之道。虽有南曲之流传,但有词曲之分别。工尺阴阳,穷儒面墙;宫调歌舞,歌者响壁。后人欲求前贤之遗调,奈何。古人出入阴阳,严于律度,今人盲于音律如愚者,但求多读前人之作,入其词境,拟其吐字开闭,若能偶探韵理窍奥之万一,则大幸也。水磨调之念白,虽韵依洪武,但四声之道,或可相通。故转此贴,与同好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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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1:57 | 只看该作者
论苏词,似可用一句“前人之述备矣”了事,呵呵。在此只想说点个人的看法。
1、苏词三百,须慢慢的品味,急不来。若把每一首苏词看成是每一个苏子,那么,如果硬要一时尽读,便会“今日漫留君,明朝愁杀人”了。读苏词,也需似“袖手何妨闲处看。”
2、东坡一生行藏无据,写诗填词多有即兴之作,乃一时之所见所想,恰如其有句云“自惜风流云散,关山有限情无限。”故此一句,可作为苏词三百的导读语。
3、王静安评东坡词曰旷,我谓东坡词曰痛得潇洒,悲而不迷。如“尊前一笑未辞却,天涯同是伤沦落。” “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长作东南别。”“相逢一醉是前缘”“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不如归去,二顷良田无觅处。归去来兮,待有良田是几时。”“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又如“佳人千点泪,洒向长江水。”终不同于后主之“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4、“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坡公夙愿也。故苏词恍惚之中见达观,达观之中却恍惚不能平。
5、东坡作词,深谙薄之以为厚。如“天岂无情,天也解,多情留客。春向暖,朝来底事,尚飘轻雪。”
6、王静安评东坡诗曰不隔,诚然,读其词,于写景物处和写情感处都觉不隔。“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回首水云何处,觅孤城。”“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会聊追短景,清商不假余妍。不如留取,十分春态,付与明年。”直扣心弦,犹有弦外之响。
7、 东坡写物,措辞饶有姿态,时见奇语。如“斜照江天一抹红”,“山青一点横云破。” “村南村北响缲车。”“红心未偶,绿衣先结。” “秋雨晴时泪不晴。”“玉笙不受朱唇暖,离声凄咽胸填满。”“破帽多情却恋头。”
8、坡诗堆垛过甚,然其词所用者能恰到好处。“阆苑先生须自责,蟠桃动是千秋。不知人世苦厌求。东皇不拘束,肯为使君留。”使人寻味良久,深识东坡之宇宙人生观。
9、东坡作词,似不用力,实本乎心,发乎厚积。故其词风雅疏狂,用语超迈,大成若缺。不用力者,乃不拘小节罢。
10、东坡作词,不在有之。所谓以自然之言写情,是也。
11、东坡其情义也深挚,其性格也坚强,实不同于稼秆豪气。在我看来,苏词三百,大半介于豪放婉约两派之间。
12、苏词三百,亦有不足观者,唱酬过多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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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2:05 | 只看该作者
论苏词,似可用一句“前人之述备矣”了事,呵呵。在此只想说点个人的看法。
1、苏词三百,须慢慢的品味,急不来。若把每一首苏词看成是每一个苏子,那么,如果硬要一时尽读,便会“今日漫留君,明朝愁杀人”了。读苏词,也需似“袖手何妨闲处看。”
2、东坡一生行藏无据,写诗填词多有即兴之作,乃一时之所见所想,恰如其有句云“自惜风流云散,关山有限情无限。”故此一句,可作为苏词三百的导读语。
3、王静安评东坡词曰旷,我谓东坡词曰痛得潇洒,悲而不迷。如“尊前一笑未辞却,天涯同是伤沦落。” “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长作东南别。”“相逢一醉是前缘”“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不如归去,二顷良田无觅处。归去来兮,待有良田是几时。”“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又如“佳人千点泪,洒向长江水。”终不同于后主之“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4、“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坡公夙愿也。故苏词恍惚之中见达观,达观之中却恍惚不能平。
5、东坡作词,深谙薄之以为厚。如“天岂无情,天也解,多情留客。春向暖,朝来底事,尚飘轻雪。”
6、王静安评东坡诗曰不隔,诚然,读其词,于写景物处和写情感处都觉不隔。“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回首水云何处,觅孤城。”“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会聊追短景,清商不假余妍。不如留取,十分春态,付与明年。”直扣心弦,犹有弦外之响。
7、 东坡写物,措辞饶有姿态,时见奇语。如“斜照江天一抹红”,“山青一点横云破。” “村南村北响缲车。”“红心未偶,绿衣先结。” “秋雨晴时泪不晴。”“玉笙不受朱唇暖,离声凄咽胸填满。”“破帽多情却恋头。”
8、坡诗堆垛过甚,然其词所用者能恰到好处。“阆苑先生须自责,蟠桃动是千秋。不知人世苦厌求。东皇不拘束,肯为使君留。”使人寻味良久,深识东坡之宇宙人生观。
9、东坡作词,似不用力,实本乎心,发乎厚积。故其词风雅疏狂,用语超迈,大成若缺。不用力者,乃不拘小节罢。
10、东坡作词,不在有之。所谓以自然之言写情,是也。
11、东坡其情义也深挚,其性格也坚强,实不同于稼秆豪气。在我看来,苏词三百,大半介于豪放婉约两派之间。
12、苏词三百,亦有不足观者,唱酬过多之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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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2:58 | 只看该作者
陈廷焯曰:辛稼轩气魄极雄大,意境却极沉郁,不善学之,流入叫嚣,稼轩不受过也——“气魄极雄大,意境却极沉郁”此言极是,稼轩性情,气魄宏大于纸上,意境沉郁于纸外,笔力雄劲,意味深厚:)范开曰:其词……如春云浮空,卷舒起灭,随所变态,无非可观。无他,意不在于做词,而其气之所充、蓄之所发,词自不能不尔也。然其间固有清而丽、婉而妩媚者。——范之运气一说暂先按下,然而能见稼轩词之清丽妩媚者,却以为实是好眼光——其秀于骨而厚于神,自有清丽婉转之处,在下以为以有“回归”的意思

薇说的其词不识间架、音律,有一定道理,但间架音律都是没有绝对标准的,就像艺术的以丑为美,丑也可成为新的标准。所以读东坡词,要抛开框条,如此更能得其神韵。有时会想,每一个文字为什么会有其属性般的意义呢?还不是拥有灵魂的人类创造和赋予它的吗?这也许就是不识“文理”反而成就了“文理”。所以我觉得只要读了进去,便会觉得苏词是有引人的间架和音律的。

苏唐二子亦可爱,而此等情况今朝亦有:苏曰“某生平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网上亦常见有生思维敏捷,好为文,亦言如此。然虽日下数篇,二三年间便可为诗词集也,甚至诗词文赋无一不涉,奈何只为打油生也,偶在网上混得名熟耳。彼苏轼而此打油生,盖不仅境界之故,亦才情之别。未有轼之天份而不肯勤奋用功,歧途也:)唐生曰“诗最难事也!吾……作诗甚苦,悲吟累日,然后成篇……明日取读,瑕疵百出,辄复悲吟累日,返复改正……复数日取出读之,病复出……”此病者,常见于学诗词将入门之时期,目已高而手尚生,笔力不济,虽写笔时已用手之全力,然次日以目视之,自不满意——眼高手低也。此时当继续努力,训练控制力,则可入门矣。当然如目中只有技巧而无境界学养,复而不能往,亦入歧途也。诗词不能发真情,如何能“拙重大”?单薄之作,随风而散也:) 或亦天分实在不足,比如天生臂力弱甚,偏生要伊去做举重运动员,如此,不如改行,便是学尽技巧,仍不能有所成就也:

东坡词不隔却是实话,也因其不隔而觉得亲切。然亲切之余尚有拙重之意于纸外,此东坡词之精神也:墨兄所谓“直扣心弦,犹有弦外之响。”世人常有好苏词者,从其直白入手习词,有如好梦窗者,先学其密丽而不识其厚重幽邃,谬矣。

苏词中,长调吾推《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小令则偏爱《卜算子》缺月挂疏桐。然其词多有不识间架、音律,只神韵独到,所谓才高不羁者也。《四库提要》以为“词……至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至轼而又一变,如诗家之有韩愈,遂开南宋辛弃疾一派。不能不谓之别格……”韩愈以文为诗,东坡以诗入词也。甚至以为坡翁直以情才填词,盖其情才之高人间少有也。蕙风以为“性情少,勿学稼轩”,吾以为如此更不宜学东坡。吾学词10年余,愚钝之质,故于苏词只叹而翻阅,如此而已。泰山天成,非吾能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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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3:09 | 只看该作者
《宋诗选注》有一段很有意思。苏轼有一位同乡,眉山人唐庚。二人基本同时,《宋诗选注》也都有作品。但二人作诗的风格却截然相反。

钱钟书说道:“讲起创作经验来,一个是欢天喜地,一个是愁眉苦脸”。苏轼说:“某生平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逾此者”;唐庚的话恰好相反:“诗最难事也!吾……作诗甚苦,悲吟累日,然后成篇……明日取读,瑕疵百出,辄复悲吟累日,返复改正……复数日取出读之,病复出,凡如此数四”。

两人创作诗词的差别,不仅是“使才”与“苦吟”之别。更是境界高下之别,静安所言“蓦然回首”与“衣带渐宽”也。

唐庚作诗,大抵以句为先。驱文理以为辞句,殚精竭虑,一一推敲,遂累而成篇。这样穷尽文理,遣词炼字,逐句斟酌,终与诗歌的本来意义相违。才学不足之人,更不易有佳作——因此我总告诫自己切勿如此。所以钱钟书说道:“他在当时可能是最简练、最紧凑的诗人……只是炼字炼句常有弄巧成拙的地方。”

下面几篇很能说明他“弄巧成拙”在什么地方。这对初学者来说大概也是非常好的参考,建议细细体会一下:


    ○栖禅暮归书所见

    雨在时时黑,春归处处青。山深失小寺,湖尽得孤亭。春着湖烟腻,晴摇野水光。草青仍过雨,山紫更斜阳。

    ○醉眠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世味门常掩,时光簟已便。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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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3:12 | 只看该作者
《宋诗选注》有一段很有意思。苏轼有一位同乡,眉山人唐庚。二人基本同时,《宋诗选注》也都有作品。但二人作诗的风格却截然相反。

钱钟书说道:“讲起创作经验来,一个是欢天喜地,一个是愁眉苦脸”。苏轼说:“某生平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逾此者”;唐庚的话恰好相反:“诗最难事也!吾……作诗甚苦,悲吟累日,然后成篇……明日取读,瑕疵百出,辄复悲吟累日,返复改正……复数日取出读之,病复出,凡如此数四”。

两人创作诗词的差别,不仅是“使才”与“苦吟”之别。更是境界高下之别,静安所言“蓦然回首”与“衣带渐宽”也。

唐庚作诗,大抵以句为先。驱文理以为辞句,殚精竭虑,一一推敲,遂累而成篇。这样穷尽文理,遣词炼字,逐句斟酌,终与诗歌的本来意义相违。才学不足之人,更不易有佳作——因此我总告诫自己切勿如此。所以钱钟书说道:“他在当时可能是最简练、最紧凑的诗人……只是炼字炼句常有弄巧成拙的地方。”

下面几篇很能说明他“弄巧成拙”在什么地方。这对初学者来说大概也是非常好的参考,建议细细体会一下:


    ○栖禅暮归书所见

    雨在时时黑,春归处处青。山深失小寺,湖尽得孤亭。春着湖烟腻,晴摇野水光。草青仍过雨,山紫更斜阳。

    ○醉眠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世味门常掩,时光簟已便。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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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5:07 | 只看该作者
余每讀後漢書至“矯枉故直必過”一語,為之釋卷歎息!觀黄、丘諸公詩,固不可以工拙論之!

汪辟疆先生以寐叟系之赣派,而另标湖湘一派,可参看其说近代诗一书。

南社似乎多文人,较之前辈,多仅以诗名了。时欤人欤?

陈寅恪先生人品学术一流,若以言二十世纪诗人,似乎可以不论。

晋如先生高才隽思,令人佩服!其由清华而入北大,亦见名校风流。呵呵。

李白《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唐圭璋先生以为“一起写平林寒山境界,苍茫悲壮”。“苍茫悲壮”四字或有疑问。余以为勉强当之,试想登楼遥望,但见暮色如烟如织,庶几苍茫悲壮矣,惟“壮”字之评尚有商榷处。因及“形式大于内容”之说,如此“平林漠漠烟如织”置之此篇,乃有“悲壮”之疑;若出老杜七律,或称恰当。

《詩論》云:“寫景不宜隱,隱易流於晦;寫情不宜顯,顯易流於淺。”“平林漠漠”一闋庶幾為之解説。平林寒山,景色渾然開闊。唐評“悲壯”,殆重在悲,或受梁元帝賦之影響。“西風殘照,漢家陵闕”或可當之。君之分析,吾頗以爲允。小令之起,寫大景少;慢詞之起,直寫情少,或與音樂有關。反之,則難。然大手筆者,亦常破之,一破則出絕妙之詞。菩薩蠻與解連環在前也。

下午讀片玉詞至卷五小石調《四園竹》:

浮雲護月,未放滿朱扉。鼠搖暗壁,螢度破窗,偷入書幃。秋意濃,閑佇立、庭柯影裏。好風襟袖先知。  夜何其。江南路繞重山,心知謾與前期。奈向燈前墮淚,腸斷蕭娘,舊日書辭。猶在紙。雁信絕,清宵夢又稀。

以爲平常之作,觀喬翁所評:“和緩之作,無人能及。”驚而回味詞境,於上闕稍有所悟,下片而不可得。鈔,始知在我斷句之誤。誤斷作“江南路,繞重山”,成往反之氣。轉而重讀,得喬翁之評逾深。雲月鼠螢,淡入而不著我意,好風襟袖,亦是淒涼之詞而反出。如此寫來,下片若一般詞人,應盡瀟灑搖曳之能,急轉而下。清真雖亦出此意,然“江南路繞重山,心知謾與前期。”仍不緊不慢,且六字調啞,待“猶在紙”急轉,而後平出,急管繁弦,繞梁三日而盡入我之心懷。亦始能知上片之結。雖然上下片結稍涉同式,然淡結容易不覺,可以不以爲大病。此首若與解連環同讀,一和緩一瀟灑,能各得樂趣。清真當時用心未必如我之分析,但四園竹之音樂,蓋能得仿佛。另,此詞平仄互壓,亦能和緩氣勢。
    弟知兄於氣勢之道感受甚深,尤其對此種淡淡寫來之作,敏銳異常。能否談談兄之所見與所見之例,以加我之印象。
         辛巳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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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5:31 | 只看该作者
从创作实践来看,即使是古风那样的诗歌,在大致整齐的格式和相对狭窄的韵脚中间,孜然难以尽情抒发缠绵悱恻或是酣畅淋漓的情感;词、曲皆分长短句,但前者句式基本固定而后者衬字大多随意,前者用韵宽而不重然后者用韵密而矜持,是以词宜媚雅似一大家闺秀,曲宜豪爽如一匠妇(恰如莫泊桑《项链》中Loiselle夫人罹祸前后之情态对比)——此皆不宜抒写庙堂之文。

发贴心情
马湛翁言道:“后世有欲知某之为人者,求之吾诗足矣!”其自负如此,终令人心悦诚服。

馬湛翁近世通儒,有清三百年未見其人,其詩絕佳,惜無人識。

马翁于诗自视极高,有言“吾诗与老杜之差别者”云云,说杜诗有大题材,而他没有,差别也似乎不过如此。想当年冯友兰中国哲学中写毕,也是指点西方学界巨擘,曰某某如何如何,吾今观点又如何如何,其气概也是不甘人下。今日国人,则断无此自信矣。

蠲叟 此作自不输少陵。然老杜歌“念彼荷戈士”,境界自开,关怀亦深,此老马所未及也。
若从“风”、“雅”说开去,比较而言,杜公得之前者,马翁得之后者。再做一不恰当比喻,少陵原诗如篷头荆钗之村姑,不掩其天香国色;湛翁和诗如儒冠青衫之谦谦君子,见其温温如玉。
“青紫虽被体,不如早还乡”虽嫌其率直,终是唐人本色;“孰为建德国,或在无何乡”未免宋调,自然蕴藉萧洒。

湛翁近世通儒,“有清三百年未见其人”(季惟斋语);为诗出唐入宋,各体俱佳,真大家也。读此老之诗,每令人击节惆怅不已!



"恻怛动于中而自然形于言者"之也,“怨而未至于怒,哀而未至于伤。节而未损胸中之和”,持也。
自适翻出菏戈士,见其恻怛之怀。我等或有境类此,亦未有恻怛之怀与入诗之情。
海客兄可有陳衍老之石遺室詩話?同光體格,宗杜、韓、晚唐、歐、梅、蘇、黃、王、二陳,海納川飲,自非一山谷、一散原能道盡。當年錢默存極有用力於此書,吾徒亦當如此。

散原詩奇節慷慨,句法老辣,熔鑄經史,文多雅訓,氣魄文字,皆有淩霄之規矩。
感情與技巧臻於完善,氣質多傾向於奇壯精密,自然莹奥嫵媚,非其專長,不及鄭蘇堪、沈寐叟。

兄于散原诗“老辣”、“雅训”、“精密”之评价,真得其中三昧者,足见高明!当日我评季兄诗词有两当轩之说,粗读感受而已,十分不负责任的。后知兄之为学渊源,亦颇有“良有以也”之叹。兄评散原老人之语,实有夫子自道的意思!呵呵!
最近在研讀散原精舍文集,光燄四溢,不在詩才之下。想是清世桐城、陽湖、六朝選體諸派過於昌盛,晚清餘脈不絕,諸家林立,自然不允散原一人兼得詩文之盛名也。

晚清至民國,實吾國文化最後之高峰,高山景行,不可度量。有此一筆財寶,可託一生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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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2:15:59 | 只看该作者
案:飘墨近日招得新社员数名。约以唐圭璋先生《唐宋词简释》为“周课”,讨论之风又起。

前者余告彼新社员“须动手写点东西,兼评原词及唐圭璋先生简释”,此语似小实大。恐其心性不坚,遂评温庭筠《菩萨蛮·玉楼明月长相忆》一阕,以为风气之先。飘墨之兴衰,自非仅人力所能强;然吾辈固当自尽其力,亦有义不容辞者在焉。余不读词,君素知之,门外说禅,得失不论;如其精审,非君其谁?幸成引玉之砖,则大有功德。

“玉楼明月长相忆”一阕实温作之风格特异者,观其前后《菩萨蛮》可知。
先生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曰:章法极密。惟细乃能密,亦惟细易伤于纤巧。幸其“层次极清”、“深美闳约”,正见作手。此略论温之一般风格如是。
此篇“首句即说明相忆之切,虚笼全篇。”突显“我”之存在,可与“小山重叠金明灭”一阕参看。“门外两句,忆当时分别之情景,宛然在目。”则又拓开一笔。“换头,又入今情。”“画罗金翡翠”眼前实景,然老奴故态,又涉“深美”,遂不协于上阕之颜色音色,于全篇有不称。一结见风情万种。全篇虚实相生,出以疏朗流转之气(故曰风格特异),“情真景真”,通体浑成,亦庶几当得“厚”字。

附:

菩萨蛮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
画罗金翡翠。香烛消成泪。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此首写怀人,亦加倍深刻。首句即说明相忆之切,虚笼全篇。每当玉楼有月之时,总念及远人不归,今见柳丝,更添伤感。以人之思极无力,故觉柳丝摇漾亦无力也。「门外」两句,忆及当时分别之情景,宛然在目。换头,又入今情。绣帏深掩,香烛成泪,较相忆无力,更深更苦。看末,以相忆难成梦作结。窗外残春景象,不堪视听;窗内残梦迷离,尤难排遣。通体景真情真,浑厚流转。

“玉樓明月”闋,愚以爲“渾厚”未之見也。君評之“疏朗流轉”,正適之耳。全闋著“我”太多,景之入情恨為少也,嫌“亂”。雖言之切切,然未成渾然。囊於詞後評之“全篇亂如‘綠窗殘夢迷’,何來渾厚。欲救此篇,可學太白,入情,可學‘小山重疊’,不著痕跡。”亦當時心性之評也。一笑。“門外草萋萋,送君聞馬嘶”,一轉真乃好筆。若作五律首聯,亦不輸大家。一笑。

“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句,意厚于是。
而“画罗金翡翠。香烛消成泪”句,在下以为读来大妙。其妙在音韵,罗字声细而婉,接在画字后轻轻度出,已是大雅,而后翡翠二字,杳然声歇,此句一读,心情为之幽暗迷离,转入难言之情怀。想到当年读到此处时,曾叹息:这五个字真真亏他想得出来,安排精致甚。后句更有此妙:)
“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作结,说它浑厚,在下以为有些牵强。倒是以为此笔婉转到迷离散发的味道,而此词也为之轻盈。
辛巳兄于音韵,实有功夫。画罗一句剖析,得细密之妙。飞卿出,已重词中平仄,亦间有阴阳清浊之妙。观辛巳之绎与唐评“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语“末两句,十字皆阳声字,可见温词声韵之响亮”可知。于词之字声之演变,夏承焘先生细稽典籍,尝发精妙之论,云:“大抵自民间词入士大夫手中之后,飞卿已分平仄,晏柳渐辨上声,三变偶谨入声,清真益臻精密;惟其守四声者、犹仅限于警句及结拍;自南宋方、吴以还,拘墟过情,乃滋丛弊;逮乎宋季,守斋、寄闲之徒,高谈律吕,细剖阴阳,则守之者愈难,知之者亦眇矣。”
词的音律越来越讲究,或与乐器有关。唐五代及北宋,多奏弦乐,以流利为美,平仄协调则合乐;南宋则多用管乐,只分平仄就不能与乐声之清圆悠扬尽合。白石、守斋以箫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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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6:16 | 只看该作者
望天案:唐圭璋先生评韦相词女冠子曰:“韦词结句多畅发尽致,与温词之多含蓄者不同。”此语直中窍奥。韦词结多直言,别致灵婉,淡语而气古,若七绝之结耳。温词多字字为珠,引而不发,其结则如红线贯珠,振起全篇,含蓄不尽。集中若:菩萨蛮其一之“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其四之“青琐对芳菲,玉关音信稀。”、其十一之“时节欲黄昏,无憀独倚门。”更漏子其一之“梦长君不知”、归国谣其一之“谢娘无限心曲,晓屏山断续。”等均此中例。又有下阕始道出情由者,如菩萨蛮其七之“画楼相望久,阑外垂丝柳。”、其十之“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其十二之“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其十四之“两蛾愁黛浅,故国吴宫远。”之类。前贤论词,多见温词珠玉之密丽,鲜论结语针缕之含蓄。细味温词结句,见佳句而无章之讥庶几免矣。

女冠子
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望天案:此首方是浓淡相间之成功之作。前已言去年今日,故下阕直写今日之事。结句浑厚之至。下阕何止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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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6:19 | 只看该作者
老泥兄:

国家不幸诗家幸? -- 也论后主

  南唐李后主,前人评曰“国家不幸诗家幸”,读过颇以为不然。想当年宋太祖中原虎视,倘后主有寄奴之才、玄德之志,坐拥百万雄兵据长江天堑与抗,兵连祸接,岂天下之幸耶?赵匡胤或可以盖世武功一统中国,然神州破碎多年,继以战乱,必将生灵涂炭,州县疲敝。老赵便要似汉高祖建业初时一般潦倒,驭车竟无一色之马。若南北由此继续割据,更要影响中国历史之进程。而党项人、契丹人或恐要提前南侵,饮马长江了。

  由是,“几曾识干戈”的后主动口不动手,教华夏南北一统,暗合我佛慈悲之心,实为天下苍生之福,善哉善哉! :) 故曰“兵家不幸国家幸”。

  注:更有人以为南唐在后主治下,百姓生活虽未必都富足殷实,却也闲适惬意。此虽一家之言,亦有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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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7:11 | 只看该作者
大白兄:李煜倒真的不好评说.如果生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是最适合他的吧.人生就是这么无奈.人之降生,比如一滴雨水落下,在山在水,哪里由得自己?最适合的性格,最适合的位置,最适合的志趣,才有最适合的人生吧.但不懂得适应和利用自己落在的位置的男人,不是个象样的男人,这一点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墨尘兄:曾见人评论后主,不懂料理国政就不如不当王帝,安心做他的艺术罢。我看了很气愤,后主未必就贪恋权贵,人啊,很多时候都是活得很累的,就像没胃口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过,吃饭就是为了活着而吃饭,而不是为了吃饭而活着,后主,也不是为了写词而活着的,他是为了活着(宽下心愁)而写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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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7:29 | 只看该作者
君卿:

心中的李煜

李煜何人?
以前,我一直是很清楚的:他是一个词人。他写下的那些词作,无论读多少遍都有舍不掉割不断的心痛。
而现在当我认真地查有关他的史料时,我迷惘了,是了解得太多了吗?我知道了他是一个只爱音乐歌舞诗书而不恤政事的昏君;我知道他是一个处处对宋妥协委曲求全的懦夫;我知道他一面宠着她的妻子一面与她的妹妹幽会的丈夫。就他的表现不过是一个平庸的亡国之君而已,可很多人都不忍为之。有人说他是性情中人,有人说他有一颗赤子之心,甚至有人说他被俘后还有着复国的壮志。如果没有他留下的那些字字珠玑的词章,人们还会这么说吗?
史籍与词作让我看到两个不一样的李煜,我相信史籍上的更为真实,可为何一念起那两个字脑海中显现的不是歌舞宴饮中的风流君主,而是在那些或清雅疏淡或沉郁致深的句子之后清瘦俊逸的身影?对照史籍明白自己太主观了,而我实在无法去客观地评价,他对我的影响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成就,而是那些绝美的词章背后的那一颗敏感的心及汹涌而来的情感。
曾经看到有人这样说:“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任何一个人都应具备的基本道德观。而李煜从即位到降宋的这些年间,在国际关系上一味退缩,政治上毫无建树,军事上松弛军纪,经济上滥增税赋,吏治上赏罚不明,用人极尽荒唐,生活上极尽奢靡,食天下人的供养坏天下人的事儿。至于到了宋伐南唐时,南唐军民望风而降……
他早期的生活的确表现了歌舞宴乐醉生梦死的生活:
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玉楼春》)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浣溪沙》)
直到南唐亡了国,他真正成了阶下囚了,这才幡然醒悟。
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临江仙》)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望江南》)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相见欢》)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乌夜啼》)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子夜歌》)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

那么多的愁和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平时只知道贪玩,到要交功课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做好,被先生训了一通,要挨戒尺了,这才觉得痛苦不堪,叫一声“娘啊!”,开始放声大哭。真得给他一个字:“该!”
但怒过了,骂过了,又会觉得很心痛。李煜只是一个率直、纯真的孩子,写词属文时只要情感一涌上来便无所顾忌。无论是前期的豪奢生活还是后期的囚虏境遇,都可以通过一颗敏感的心,段段绝妙的文辞的展露出来。亡国之痛并非他一君独有,然述之纸笔,让世人与之共哀则非李煜莫属,因此后人宁愿选择通过词作去品评后主而非史籍。各人品鉴有各人不同的感受而不变的是对李煜有着多多少少的同情:“做个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做君王!”
我最喜欢明代徐士俊的评价:词中之妖。
妖非世间人,妖在人间只会让凡人受苦,自己亦是伤痕累累。而妖又让世人为之痴迷。无论史实如何,我心中的李煜永远是那个带着七分醉意,轻拍栏杆低吟清音的风雅之士;是于林中痴立,落梅纷纷浑然不觉的白衣公子;是清秋赏月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离愁的苦心人。虽然知道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可依旧固执地坚持着他那温柔儒雅、弱质纤纤的形象。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方净土,各自把心爱的种子种在里面,细心地呵护让它慢慢生长发芽,最后开花——那是世上最美最纯,美艳得摄人心魄的花朵。它只属于你一个人,一旦移开了你的心房亦失去了夺目的光彩。我把我的那一方净土留给真挚的诗人,留给那些流传千年仍旧熠熠生辉的词章,因为我的心弦永为其动,余音不绝。

好了,偶就写到此,各位不要手软,尽量砸吧!要是偶被砸得遍体鳞伤的话,各位可是不能见死不救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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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7:55 | 只看该作者
君卿:

偶评后主
从父亲手中接过的南唐本已在走下坡路,李煜既无治国之志又无治国之才,只是以俯首称臣与年年的进贡来拖延时日获得片刻的安逸,躲在舞乐诗文佛理中逃避现实。这正是他为后人所诟病之处。然而要一个文人承担重责本身是否太苛刻了呢?
李煜是一个纯粹的文人,现在亦可称为文学艺术家,在他的作品中我们看不到作为君王的霸气雄心与责任感,他没有勇气或意愿去承担重任。身处温柔富贵乡的李煜,只要有舞乐,有书香、他就可以在那一番天地恣意挥洒、纵横驰骋。然而历史却让他坐上南唐国主的位子,让他经历从君王到囚徒这般沧桑巨变,也让他的词作经历了一番锤炼,笔下内涵变得深起来,有厚重之感,写尽人事变迁、命运无常,让人不禁去深深同情他的不幸。
南唐国祚的终结玉成了李煜后期字字珠玑同时又是字字血泪的词章,正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句便工”。他经历了前代词家所未有的沧桑巨变,不但入词内容有所扩展,注入其中的情感也变得沉郁阔大起来,读来令人回肠荡气,不但是他本人就是读者也是“眼界始大,感慨遂深”。这样的成就终使李煜一步跨过花间,傲视温韦。然而话说回来,“玉成”的代价是亡国、是一无所有,是长久的痛苦。词作的升华就是用这样的代价换得的,对于后人而言无关痛痒,反过来有佳作可以养目,倒是幸事;而这对于李煜本人又有何意义可言?
作为一个平庸无能的亡国之君的李煜或许是不值一谈的,然而珠玉般璀璨的词章却让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焕发出夺目的光彩,让后世人透过纸墨看到一个词中之魂并为之赞叹不已,传吟至今。

陆游的《避暑漫钞》中有记录:李煜归朝后,郁郁不乐,见于词语。在赐第,七夕命故妓作乐,闻于外。又传“小楼昨夜又东风。”并坐之,遂被祸。然这并不见于正史记载,马令《南唐书·后主本纪》与徐铉《陇西公墓志铭》并未提到牵机药而只说疾薨。但颇多人相信李煜是被赐死的,因为虽然他无复国之力但既有如此沉郁的故国之思,宋太宗也应是非常忌讳的。偶也同意上述观点。
有关牵机药曾看到区潜云的一篇文章,节其一段:
牵机药实为马钱子,热带乔木番木鳖树的种子,口服极少剂量,能兴奋中枢神经,呈“角弓反张”症状——头后仰,脊椎前凸后弯,头向后与足相就,一阵阵的抽搐,牙关紧闭,目上视,喉头肌肉痉挛,因而呼吸困难,更不能说话,一阵紧后一阵松,接着又抽紧,稍松之后,还未换过气来又抽紧,如是者似牵织布机状,数十次之后终因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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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8:0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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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后主词的思想性
看到过一些有关后主究竟有无爱国思想的争论,偶比较同意詹安泰先生在其校注的《李景李煜词》中对此的看法,这里再结合己见进行累述:
纵观李煜的君王生涯:在北方赵宋虎视眈眈之下,他不思安邦定国,而只是一味地沉湎于歌舞升平的太平幻境之中:填词唱曲,调弦弄管,与宫妃嫔娥你侬我侬。对于直言上谏的忠臣也是毫不留情。他在实际行动上是没有爱国表现的,连赵匡胤也说:“李煜若以作诗功夫治国事,岂为吾虏也?”再回看他的词作。国破前的作品多是宫廷生活的描写并无涉及社会民生的内容。国破后所作的几乎篇篇都可看到他的故国之思,多的是"恨"字与"愁"字,单单的痛恨现实与渲泻愁苦,一再地回忆“雕栏玉砌”与“玉楼瑶殿”,而不见丝毫的悔意,不思自我反省,无以见与责任感相联系之“爱国思想。
事实上我们也不必苛责李煜。在“朕即社稷”的时代里,国于君王而言不过是他个人的家产。试想一个普通人遭遇家破人亡的大变故,自然会生痛苦之心,对仇人的痛恨之心,但这终究也只是极为个人的情感而已。所谓君王的爱“国”之情亦如此。国亡了是祖宗留下的家产被抢了,自己变得一无所有。身份的不同决定了他不可能有一般意义上仁人志士所拥用的那样博大的情感。对于“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自小为人所宠又长期处于风雅圈中的李煜,性格中本就无豪迈之气(不然怎会肉袒而降并受封违命侯?),当然也就不会有如屈原、杜甫、辛弃疾等对处于颓势的国家的无比依恋之深情,从而产生以身报国的雄壮慷慨之豪情,写下“看试手,补天裂”那样壮志满怀,英气勃发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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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8:1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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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谢了春花,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生性孱弱外加处于皇帝的严密监视之下,想当然的,他会安安分分、循规蹈矩地尽一个俘虏的本分或是像陈叔宝那样继续醉生梦死。而高度敏感的心灵让他对往昔的怀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深、更浓;控制不住的情感让他更忘我地去写、去歌。各位都说到过后主的率性任情,偶以这首《相见欢》并其传说中的绝命词两首插一下:比之前期,偶更为其后期的任情而感动。王国维先生说后主具有“赤子之心”,那是他率直、纯真,写词属文时只要情感一涌上来便无所顾忌。诗人的激情最终燃尽了自己的生命,不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虞美人》与《浪淘沙》那两首都是绝唱了。正如法国诗人缪塞所说:最美丽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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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08:24 | 只看该作者
君卿:

一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全篇清新淡雅,融离愁别恨这样劳心伤神,无从摆脱,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感于自然景物之中,形象化的同时更显其广阔无极,。对远方亲人的怀念是人之常情,情离乡背井的游子会挂念故乡亲人;独守空房的思妇会挂念从军戍边或经商万里的丈夫;把酒临风的文人雅客会挂念昔日同琴棋共吟哦的至交。不一样的离愁却一样可以如春草般“更行更远还生”,绝妙的文辞如鼓瑟弹筝,触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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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10:14 | 只看该作者
望天:
词人式的贴近,说得贴切。或近蕙风词心所说。尝复海客函:吾久疏於閱詞,於斯細微之處,運轉之處,拳拳之心,萬不得已之處,敏感損失殆盡。大慚愧耳。日後,當日日不懈,聞義而徙,惟當如此,詞心方可續之,詩境方可習之。
吾当深玩。

海客:
这是事实,但恐怕也不是细读了之后的事情,至少读杜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如此。
望天说到颜子卓尔之叹,深得我心。更多的正是这一层原因。当然,颜子还说“既竭吾力”,这一点似乎还是要惭愧的。呵呵。

一杯:
所谓咀嚼云云,本是比拟耳。况且,一时咀嚼之细,根本谈不上有助于消化。就好像那些诗评家,词评家,他们的消化是他们的事,当然有他们的重要性,但与写诗无干。
架子高,不是指自大,而是说没贴近。或者说,不是词人式的贴近。评的细入,但不亲切。
所谓非整体观照,是说得随意了。或曰,不愿望天丢其神思高远一端。不过,想来当年我是颇反对他莫名地高远的。看来是我叫人难办了。
不辩了。我本只是提醒发挥,却显得有鸡蛋挑骨头之嫌。打住。
不过,当年读杜诗,品评本不是目的。工夫本非细读一端,涵咏易极重要。有时囫囵吞书可矣。没读之前,写得颇自在,细读了反而写不出,可见问题所在。要小心什么东西被品丢了。

望天兄:
吾之言论,实至鄙薄。偶检他人之余唾,或补读唐之心得。唐翁之评,细论综观,妙华成玉,随手可拾。吾之笔记也,旧日之余迹也,是用力之思,非用心所想也。有惭海客之所托,诚感一杯之良言。

一杯在 2003/05/15 12:00 发表的内容:
如果是用心用力,那恰恰见得望天之生涩。咀嚼之细并不代表消化力强。我想他的时间更多花在斟酌字句之上,这是一种极好的感受力之训练。但一来架子摆得太高,是品评而非细论,二来是点评,而不是整体观照。

海客兄:

咀嚼之细并不代表消化力强,但终究有助于消化(呵呵,白马非马了),此其一。架子摆高一点似乎也无伤大雅,毕竟不敢枉自菲薄的,工夫做细是关键,此其二。点评与整体观照之间也仅仅是方法上的差别,近似于归纳与演绎。况且字句的斟酌之上似乎是章法的解析,是否还需要再往上讲暂且不论,若论工夫还是一致的,此其三。
一杯似乎忘了当年读杜诗的情景了。入门由此始,之后的工夫还是一以贯之的吧?现在我们说起这个事,恐怕不仅仅只是怀念当时的感觉。

一杯:
仔仔细细进入,还要浑浑噩噩出来。所谓小处着手,大处着眼。兄文字中未见此大法眼。
简言之,察识尚太多。这本是好事,但亦本是望天之特点,固无足推举太过。此等工夫花得太得力,反而忽视了涵咏情怀。咀嚼得再细也不是消化。兄切莫读词读成美食家,口味细敏而干不得力气活,如创作。
此外,愚见以为唐宋词的性情之真切温纯极易掩盖在词艺之精细下而为人忽视。最精密熨贴之格律之下而有最自然隽永之情感,二者相牵连而相扶持,大有西人所谓客观化之奇效,实乃吾国词人之一大创造。此亦民族文明生活之成果。固词之复兴,实有赖于生活能力之复元与创造。唐先生简释与望天按语,其助力实在于此,使我等想见当年祖先之情境,活生生地于今天不无勾连的情境。我亦有极高期望,愿望天兄以雕龙之笔挟裹我入此情境,而不仅徒怀追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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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10:23 | 只看该作者
海客兄:

朱子《大学章句·格物补传》说: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此谓物格,此谓知之至也。

这里说“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不是说“天下之物莫非此理”。诚然,“理在气先”,理之极处似乎是纯粹的,简单的——比如老子就说无生有,这“无”便是纯粹简单的“理”——但这终究是可以甚或需要存而不论的。“气强理弱”,“理无情意,无计度,无造作”,“气则能酝酿凝聚生物”,所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此理实一本万殊。伊川说: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这“敬”和“致知”似乎说得太粗了,或者用理学家常用语:下语有未莹处。朱子则更求其下,说“格物”: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这是进学的第一步,强调的是这个“万殊”。
进学的第二步则在“豁然贯通”。朱子说: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似乎是说“豁然贯通”是一种境界:如果坚持第一步的“用力”方法,则必然可以达到这一境界。但实际上不是的:必须“以求至乎其极”,是要有“极高期望的”。孔子说“下学上达”恐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望天现在做的,就是这格物穷理的琐碎工夫。黄宗羲在《明儒学案·序》里面说:心无本体,工夫所至,即其本体。这似乎也是“下语有未莹处的”,但至少说明工夫应该是第一位的。 至于“察识”云云,我更倾向于用汪精卫说的“见利害太明,遂成小人无悸惮之资”这一方面来解释,而不是和为学“工夫”简单等同起来。

当然,一杯前面的话并没有否认工夫的作用,“此等工夫花得太得力,反而忽视了涵咏情怀”也是站在提个醒的立场上来说的。《党锢列传》说:矫枉故直必过。一杯一番苦心,或许也不得不借助这种口气来强调吧。但我还在这里啰里啰嗦一大通,不过是想替望天,或者说替我自己申述:望天不是不期望“豁然贯通”的。
顺便也给一杯提个醒,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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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1-19 13:11:00 | 只看该作者
以前的氛围很好    偶尔保存了一些   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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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9 13:32:58 | 只看该作者
一一下载,打印之后,认真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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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9 20:20:00 | 只看该作者
萧望天也在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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