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墨》卷五 （《飘墨集》卷十）

尼尔根

[size=4]《飘墨》 卷五 (《飘墨集》 卷十)[/size]
　
  

【飘墨诗选】

  罗  明        诗  三首
  俞  波        诗  二首
  赵千帆      诗  一首
  刘  霞        诗词二首
  萧望天      诗  三首
  海  客        诗  四首
  尚  磊        诗  三首
  澹  如        诗  三首

【诗林采英】
民国诗人略览之五  黄节
        概述•诗选
【诗词常识】
  换头小论
【诗话臆评】
  升庵诗话    （明•杨慎）
【後    记】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飘墨诗词选  十】

罗明

  见书中残花  戏题以扁香  蓉裳等十二字  今缀之成句
淡淡送红雨  秋风拾扁香
不为桃花扇  集得芙蓉裳
兰蕊仙化羽  冰绡自沁芳
向来花枝上  片片蛱蝶狂

五月芬芳发  八月写飞箋
未付千里驿  餘香在残胭


        题画有赠
青青竹里馆  翳翳生幽兰
相对山中客  共凌深岁寒
女萝饰裳带  风骨比巖峦
君子爱香草  美人凭谁看



俞  波

        子陵台
古台今已没  先生名似钟
我来寻旧迹  江清流不终
谁谓天子贵  自能高士穷
世事竟纷扰  人心难为空
应携姝与酒  来伴月和风


        浙博观者旨于赐
昔日曾闻越王剑  而今真看古名锋
青身隐幻多残血  紫电光寒少煦风
愁目周国狼虎立  闷觉围域禁声中
何当重铸金台上  我欲持之骋边功


赵千帆

        日边
年华无事乱题诗  每托秋天不自为
天所托心如未死  秋之为气岂云悲
而今客路黄花发  我欲放歌清泪垂
一向日边学长啸  万山金翠是凋衰



刘  霞

  五月五日端阳节有感
唯见龙舟竟  暄暄日已昏
比干剖心死  屈子借名存
烈士殇何许  汗青照几人
但凭浩然气  入我大义门


        西江月
三秋变幻炎凉  一夜开谢芳华
香残蝶去燕无情  飘零何劳牵挂

痴人欲讯花情  野老且指峰下
黄莺喜报客人来  山色欣然入画



萧望天

        巾子山
见说巾子美  我行过此间
云深不得望  路转入其颜
忽有一峰秀  翩翩飞鸟还
彷徨且高詠  相对欲无山


        寄长安友人
昔日人如月  今宵月似人
云中独不见  盃酒亦风尘
春去抽残茧  年来零落蘋
长风舞愁思  片片向三秦


        五月初五
一沈屈子汨罗滨  此日奔忙祭鬼神
忍负黎元许多爱  纷纷楚地出诗人



海  客

        友人送樱桃
樱桃剡乡种  之子右军孙
赠我珊瑚碎  怜君颜色温
煙花归碧落  风骨继清门
今日尝新罢  故山相与论


        读散原诗
百无聊赖作诗人  已是红羊劫後魂
国恨家仇付灰烬  冷风热血涤乾坤
即回残梦秋天晚  幸有佳儿老泪温
闻说孤坟九溪畔  而今衰败剩繁荪


        春日有怀
与君盃酒不成欢  气味当年对榻宽
自入春来舞魑魅  莫登楼去拍阑干
清江杨柳垂垂发  落日桃花色色丹
我有相思寄不得  隔溪新月笛声残


        庚辰清明作
金石其坚能几物  如斯风雨著清明
藏山夜半还移去  残局年来尚劫争
轻舞杨花雪相似  未浇胸次块难平
曲肱有梦迷蝴蝶  梦醒长悲窍凿成



尚  磊

        拟送别
自古人生伤久别  何关我辈恨清秋
长亭落叶连天远  驿路黄花逐水流
纵有明朝登高事  难回昨夜秉烛遊
清水一盃权为酒  故土萧萧尽是愁


    登高有怀二首
人逢不平事  乃为上高山
目纵三千里  心遊五百年
岁月难寻访  平生若等闲
莫见日斜处  云霞尚满天

夜半登高处  寂坐听箫残
胸中多岁月  对酒话当年
桂月当空照  长风使人寒
戚戚怀感慨  想汝亦应然



澹  如

        春日怀友寄武汉
断无歌哭天涯隔  来说清明燕子飞
事到难言方识梦  春於远望竟如归
不期枯淡与时入  渐觉情怀日以微
消息每传风物旧  但餘箫管伫寒晖

不是飘零怨此身  伤离还为刻伤春
青天可老心难寄  碧海能逢名不真
四月桃花解堕泪  一盃清水足扬尘
东风催促寒食近  更羡他乡沽酒人


        落花
自从风露了相思  百遍香痕空旧墀
不解深愁悬郑重  故教轻命付离披
明知玉堕天难复  若为煙销望恐疑
飘荡终何关世事  千春留待梦回时



【诗林采英】
  
民国诗人略览之五  黄节


        概述

黄节，名晦闻，字玉昆，号节，又号纯熙，别署甘竹滩洗石人、晦翁
、佩文、黄史氏。一八七三年出生於广东顺德一陶瓷商人家中，未一
岁丧父，赖母抚育。二十八岁出遊，浪迹於燕、齐、吴、楚之间，并
曾到日本考察。一九○一至民国元年先後参予创建群学书社（後易名
为南武公学会）、国学保存会、天民社等，并加入同盟会，提倡启迪
民智，申张民权。一九一七年後基本上一直在北大任教，精研魏晋诗
歌，成绩斐然，又一度任广东省教育厅长。一九三四年病逝於北平，
归葬广州白云山御书阁畔。

黄节大半生教诗写诗，乱未及身，却一直在“即其全部之生活及精力
，悉用为作诗之准备”（吴宓语）。他颇有些旧派习气，虽然一生苦
闷，於旧文化的信念却一直不倒，从不至於挣扎绝望。反映在诗上，
则是既郁勃悱恻又不失清壮幽俊。言之路数，则是能兼学陈后山与李
义山。“峭拔瘦劲处，往往出以中锋”，写情写景又常有幽丽宛转之
句，没有后山那样枯淡。虽然工於设色，却好用“冷色淡彩”，妙有
远神。在岭南近代四家（其余三家是梁鼎芬、罗惇曧、曾习经），一
般认为他的成就是最大的。有诗集《蒹葭楼诗》及《兼葭楼诗续稿》
。

（小传及评述据刘峻《诗人黄节的思想和风格》和刘斯奋《黄节年表
简编》，见《黄节诗选》附录，选诗及注据刘斯奋选注《黄节诗选》
，广东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四年版。）



        诗选


九日登龙华塔同诸贞壮、邓秋枚（一九○六）

九日龙华车似水  客中聊复作清遊
一江入海浑成瘴  百里无山只见秋
强欲登临过此日  未须流涕对高丘
茱萸各有乡关感  难遣天涯共倚楼

〖注〗龙华塔，在上海西南龙华镇中；诸贞壮，名宗元，浙江绍兴人
；邓秋枚，名实，广东顺德人。瘴：水气蒸腾如瘴气。未须句：屈原
《离骚》：“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中秋宴集黄园与述叔谈诗并寄树人日本（一九一二）

去年今夕谈诗地  明月高楼世已遥
万影接天唯自俯  一舟临水不堪招
故人颜色疑秋梦  往事凄迷有落潮
剩欲缄愁寄东海  露深回雁正萧萧

〖注〗黄园，即小画舫斋，故址在广州，新宁人黄景棠所建。陈述叔
（一八七一～一九四二），名洵，广东新会人，善词，与黄节并称“
黄诗陈词”，有《海绡词》。陈树人（一八八四～一九四八），名韶
，广东番禺人，岭南画派三大家之一。故人：指陈树人。


雪朝过唐天如同登江亭（一九一四）

瞑想江亭鸟绝飞  南街风雪已侵帏
向明一室疑非世  睡起余魂尚满衣
岂为叩门惊独寐  不辞纡道意多违
寻常顾览辽辽叹  岁暮天涯各未归

〖注〗唐天如，名恩溥，广东三水人；江亭，即陶然亭，在北京外城
先农坛西侧。向明：即朝阳,向阳。远道：绕道。辽辽：远貌。


沪江重晤秋枚（一九一八）

国事如斯岂所期  当年与子辨华夷
数人心力能回变  廿载流光坐致悲
不反江河仍日下  每闻风雨动吾思
重逢莫作蹉跎语  正为栖栖在乱离！

〖注〗是年五月苏曼殊病故，作者赴沪参加治丧。国事：五月亦是孙
中山辞去护法军大元帅之时，护法运动半途而废。辨华夷：指一九○
五年作者与邓实、章炳麟等在上海创办《国粹学报》之事。回变：《
后汉书•党锢列传叙》：“爱尚相夺，与时回变。”风雨：《诗•正
•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栖栖：
不安定。


己未九日（一九一八）

烂漫花光送晚秋  午馀寒蝶尚淹留
直知天意存荒径  且遣霜威上薄裘
国事正冠吾孰语？重阳得酒世能休！
古人此日登高感  不谓於今亦独愁

〖注〗午馀：下午。天意句：陶潜《归去来辞》：“三径就荒，松菊
犹存。”正冠：用《晋书》载孟嘉酒后落帽事。杜甫《九日蓝田崔氏
庄》：“羞将短髮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


露下青玉凝杂诗四之四（一九二二）

露下青玉凝  风动金支舞
梧桐叶微脱  庭阶夜将曙
节士悲零落  达人观岁序
消长理必繇  物亦莫能忤
鸡鸣一何急  日出光易午
思治恐弗及  在暗恐弗悟
坐起披书读  潇潇更闻雨

〖注〗金支：支通枝，《汉书•礼乐志》：“金支秀华。”指秋枝。节
士：《荀子•君子》：“节者，死生此者也。”繇：通由，意为从，自
；忤：违逆。


冬至四首之一（一九二七）

风吹薄日去  雪作同云高
罢饮酬佳节  怀归赋远劳
惨颜天照海  长焰夜穷膏
可记经冬事  笺诗次《董逃》

〖注〗同云：《诗•小雅•信南山》：“上天同云，雨雪雰雰。”朱熹
注，“同云，云一色也，将雪之候如此。”天照海：北京之湖，多以海
称。《董逃》：即《董逃行》，乐府清调名，逃一作桃，《乐府题解》
言古辞多为游仙之语；又有《董逃歌》，据崔豹《古今注》，原为后汉
游童所作，影指董卓乱逃。后魏晋文人多有以此题写诗，此处代指汉魏
六朝诗。次：编次。


大雨登楼作（一九二九）

沧海无端飞上天  水沉山欲起中悬
大鱼出树时高下  渴马收江直万千
湿翼葱鶖穷鳝所  涉波骇豕在人前
雷风不得登高目  只有滔滔是逝川

〖注〗葱鶖句：鶖音秋，水鸟名，似鹤而大，又名秃鶖；葱：青苍色；
穷鳝所：鳝生于泥淖，喻鶖之困。逝川：语出《论语》。


曼殊遗画（一九三○）

亡友残缣三十年  西泠宿草日芊芊
扫除未了残阳後  依旧江楼负手前

〖注〗原题为“曼殊遗画--一老僧背夕阳扫落叶，三十年前同寓江楼写以
诒予者。题语属秋枚代书云：寒风萧瑟，落叶打肩，居士命画，作此质之
。居士得有无‘夕阳无限好’之感觉邪？夏日展观，黯然题句”。残缣：
遗画；缣音兼，细绢，可作画。宿草：陈年草根，《礼•檀弓》：“朋友
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焉。”芊芊，茂盛貌。江楼句：此为倒装句。江楼指
上海国学保存会藏书楼，一九○七年苏曼殊归国，黄节即在此接待，同寓
凡三月之久。


我诗（一九三二）

亡国哀音怨有思  我诗如此殆天为
欲穷世事传他日  难写人间尽短诗
习苦蓼虫惟不徙  食肥芦雁得无危？
伤心群贼言经国  孰谓诗能见我悲！

〖注〗此诗未收录集中。汪宗衍辑《蒹葭楼诗续稿》：“……手稿涂改至
三四，殆未写定。尝见（黄节）为罗原觉书扇，附记云：‘此亦余辍咏之
作，收韻不可书见，即前六句亦未尝示人，故刊集时删之。’”一律中三
见“诗”，颇为拗错。亡国句：《礼•乐记》：“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
困。”穷：尽写。蓼虫：蓼，即水蓼，味辛，又称辛菜。王粲《七哀诗》
：“蓼虫不知辛。”《尔雅翼•释草》：“《楚辞》曰：蓼虫不知徙乎葵
菜。言蓼辛葵甘，各安其故，不知迁也。而魏子曰：蓼虫在蓼则生，在芥
则死，非蓼仁而芥贼也，本不可失。”芦雁：杜甫《同诸公登慈恩塔》：
“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

秋霖（一九三四）

十年北地无霖雨  甲戌秋阴不肯晴
阅世残人支病骨  殷闾家狗乱深更
泥涂绝险输归载  江海昏沉垫我萌
一念未完今日事  灯前还对顾忠清

〖注〗霖雨：连绵大雨。甲戌：即一九三四年。残人：作者自指，残，将
尽。殷闾句：殷，音引，震动。司马相如《上林赋》：“殷天动地。”闾
：里巷大门，代指里巷。《公羊传•成公二年》：“相与踦闾而语。”输
归载：《诗•小雅•正月》：“载输尔载。”郑玄笺：输，堕也。江海句
：《书•益稷》：“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孔传：言天
下民昏瞀垫溺，皆困水灾。萌通氓，民。顾忠清：作者自注：“时方笺亭
林诗”。亭林即顾炎武（一六一三～一六八二），有《亭林诗文集》。《
夏社姓氏》：顾字忠清。



【诗词常识】


  换头小论

词分数片，换头为下片之始。换头，又谓之过片、过变、过遍，乃词结构
之关捩处。换头须承上启下，如常山之蛇，救首救尾；须辞意断而仍续，
合而仍分。换头多自叙言情，移宫换羽；多偷声，须和婉。和婉则句长节
短，可容攒簇，有吞吐之妙。换头须活用虚字。古人尤善与时间相关类。
如姜夔齐天乐《蟋蟀》“西窗又吹暗雨”之“又”，周邦彦瑞龙吟“前度
刘郎重到”之“重”，俱使词之意脉不断。又有添字承接者，如因甚、回
想、而今之类，亦各有所宜。

换头用韻有疏有密，全关声情。用短韻则素为词人所重，中有暗韻一种，
多属二字，自成音节，然从字义而言，不成一句，乃句中之韻，故称之为
暗韻。沈义父《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韻，不惟读之可听，而謌
时最要叶韻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叶。”如周邦彦兰陵王《柳》：“凄
恻，恨堆积。”“恻”为暗韻。秦观满庭芳：“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
，罗带轻分。”“魂”为暗韻。又有用叠韻者，亦多属暗韻。如周邦彦塞
翁吟《夏景》：“忡忡，嗟憔悴、新宽带结；羞艳冶，都销镜中。”满庭
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中作》：“年年，如社燕，漂流瀚海，来寄修椽。”
亦有自用短韻者，如柳永望远行“凝睇。消遣离愁无计。”之“凝睇”，
能独立成句。有本有短韻而不用者，如柳永玉蝴蝶“难忘，文期酒会，几
辜风月，屡变星霜。”而张炎体换头句不藏短韻：“欲觅升香何处”句。
亦有换头本无短韻而加短韻者，如苏轼念奴娇“我醉拍手狂歌。”句姜夔
同调为：“日暮、青盖亭亭，情人不见，怎忍凌波去。”增短韻。换头短
韻亦有三字类，兹不再列。

上片末句须似合又似起，下片起句须似承又似转。古人或有藕断丝连，或
有异军突起。藕断丝连者，有貌断神续法，如李煜浪淘沙令，上片结云“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於过片则发起别意，云“独自莫凭栏”；
有前呼後应法，如李煜虞美人，上片结云：“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过
片“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承“故国”而来；有前问后答法，
李清照渔家傲上片结云：“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过片答云：“我
报路长嗟日暮，学诗漫有惊人句”；有前总後分法，如冯延巳长命女，上
片结总述“再拜陈三愿”，过片则分述“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樑上燕”；有文义并列，前後对照法，有今昔、古今、正反、梦
境现实之对照，如朱淑真生查子《元夕》；有前虚後实法，上片多述景，
下片多抒情，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过片由泛写“多少豪傑”而实
写周郎；亦有前实後虚法。

异军突起者，如刘克庄玉楼春《戏林推》，上片极状林之行乐，过片云“
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似另起炉灶，然归於规讽。

宋词中推为换头之善者，有苏轼水龙吟《次韻章质夫杨花词》“不恨此花
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姜夔齐天乐《蟋蟀》（前例），一萼红“南
去北来何事？荡湘云楚水，极目伤心。”吴文英高阳台《丰乐楼分韻》“
伤春不在高楼上，在灯前欹枕，雨外重垆。”三姝媚《过都城旧居》“春
梦人间须断；但怪得当年，梦缘能短。”



【诗话臆评】

  升庵诗话   明 杨慎著，王仲镛笺证，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七年。


        一

宋诗信不及唐，然其中岂无可匹体者？……谁谓宋无诗乎？

学诗者动辄言唐诗，便以为好，不思唐人有极恶劣者。……

〖评〗升庵以为诗之所始，本乎性情，凡有以感物造端，托物寓意，而情
与境合者，“岂分穷达，奚别古今”，皆得而谓之诗，故曰：“人人有诗
，代代有诗”。唐宋诗或有高下，若以一家一体论，则难言轩轾，不同处
只在读者之性情偏好耳。


        二

尹式和宋之问诗：“愁髮含霜白，衰颜寄酒红。”杜子美云：“髮短何须
白，颜衰肯再红。”宋陈后山云：“短髮愁催白，衰颜酒借红。”皆互相
取用，各不失为佳。

《罗浮山记》云：“望平地树如荠。”自是俊语。梁戴暠诗“长安树如荠
”，用其语也。後人翻之益工。薛道衡诗：“遥原树若荠，远水舟如叶。
”孟浩然诗：“天边树若荠，江畔舟如月。”

〖评〗翻用前人字句语意，黄庭坚有“夺胎换骨”法：“不易其意而造其
语，谓之换骨法；规摩其意而形容之，谓之夺胎法。”升庵数称其妙，因
其能以故为新，翻陈出新，以有限之才追无穷之意故也。此法有两前提：
一曰“学”，一曰“悟”，学规矩而後悟诗法，有法而至于无法。


        三

“商风陨秋箨”，苻坚诗也，何让汉魏。

“落星依远戍，斜日半平林。”梁元帝句也。“故乡一水隔，风烟两岸通
。”陈後主句也。唐人高处始能及之。

〖评〗《诗话》每言人之所不敢言，取人之所不取；其采诗范围之广，几
至於无事不入，无理不究，评价之高亦殊非泛泛空论。力矫李梦阳“诗必
盛唐”，复古模拟以至剽窃之病，以为尊唐不可卑六代，学诗须探究源流
。升庵以一代学者兼为诗人，其思想之通脱，眼界之宽广，不啻超出时人
倍蓰。


        四

“月暗竹亭幽，萤光拂席流。还如故园夜，又度一年秋。暂惬观书兴，何
惭秉烛游？府中徒冉冉，明发好归休。”此二诗（连上条引梁元帝《萤火
诗》言）绝佳，予爱之。比之杜子美，则杜似太露。

〖评〗“暂”字《韦苏州集》作“自”。杜诗当指五律《萤火》：“幸因
腐草出，敢近太阳飞。未足临书卷，时能点客衣。随风隔幔小，带雨傍林
微。十月清霜重，飘零何处归。”升庵论诗主含蓄蕴藉，主情思，重音调
句律。其盛赞六代诗，不专主一家之论，即本于此。而杜诗则刺时之意过
显，不能含蓄温柔也。又，能言杜诗短长，亦见其胸襟识见之别于时人者
。


        五

庾信之诗……史评其诗曰“绮艳”，杜子美称之曰“清新”，又曰“老成”。……

“清”者，流丽而不浊滞；“新”者，创见而不陈腐也。

〖评〗升庵论诗重清新、老成。以为“绮而有质，艳而有骨，清而不薄，
新而不尖，所以为老成也”。又言宋元诗之弊：元诗能“绮艳”、“清新
”而乏“老成”，宋诗则强作“老成”态度而少“绮艳”、“清新”。最
中肯綮。於杜之晚规庾信，由绮艳、清新以入老成之意，体会尤深。故其
早年为诗，时伤绮丽，之後则日见老成，能得杜诗神髓，固与夫“但学杜
诗声口”，专工“顿挫倒插之法”者异矣。



【後    记】

本卷《飘墨》保持了卷四的风格和体例，在栏目上未作增删。“诗词常识
”介绍了词换头的一些基本知识，主要参考文献有：《词的分片》，《夏
承焘集》第二册，《词学》第一辑，《倚声艺术新论》，周云龙著。限于
版面，仅作粗浅介绍，或有所偏，尚期读者指正。“诗话臆评”继《沧浪
诗话》後，介绍《升庵诗话》，乃为按年代顺序择其要者。

由于诸方原因，稿件组织有一定困难，加之所选囿于编者之眼光，难免有
失偏颇，期望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另，将卷四疏漏处更正如下：三八页第六行“徒倚”应为“徙倚”。


                                            编者   谨识
                                              庚辰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