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18：悼老泥

尼尔根

悼老泥

今天早上刚下到厦门的飞机，聪聪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公司出大事了。我以为是系统出了什么故障，没想到他说：“LM昨天游泳，在海里溺水了”。

我不能相信这样的话，一下子脑子就懵了。我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虽然老是谈到老泥，但总是在谈他离开实达了以后，下一步怎么走，是做摄影，还是继续做IT？或者说他又准备去哪里玩？或者是不是会遇到新的MM？也有时嘲笑他的多情，褒贬他的诗歌，说说他的小气。但决不会想到他会离去。他虽然瘦，却总是充满活力的。

和老泥相识，已近十年，其中七年的时间是在一起的。从最初的武汉、到北京、到柳州、到上海，一起住宿舍，一起租房子。应该说，除了他的家人，我是与他相处时间最多的人。很难说什么好与不好，但这么多年来，和平相处，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做项目，少有争执，多有帮助，应是一生中难得的朋友。后来我们各自有了自己的房子，我去了别的公司，就分开了。

我接到聪聪的电话，马上联系到了他的妹妹，他的家人在他出事的海滩上，我赶紧赶了过去。在厦门黄厝的海滩。碧海金沙，潮声阵阵，然而他在此地离去，我却要体验生死的相隔。生死相隔，以前也总感叹，今天却遇到了，这种巨大的难以言语的伤痛与惘然。也就在上上个星期，还和他一起吃饭，一起说从前，一起谈以后的规划，他说他面前有好几条路，也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他说不想做IT了，我表示赞同。

后来我们去了他在厦门的住处，两张床并排在一起，多么像在柳州曾经住过的房间，那时候他生活遇到了些挫折，我们就一直聊到深夜，剖析开解；我看到他住的房子，那么多的灰尘，放佛象在北京的宿舍，还记得我在北京有一天胃疼，想喝红糖水，他跑到楼下去给我；也记得他住在我的清水房里面的日子，当时我遇到人生的伤痛与挫折，夜里睡不着觉，就拉着他一起长谈，听他说对于女性的见解。我看到他那件左丹奴的T恤，我也有这么一件，他的是蓝黑色的，我的是黑色的。上次遇到他，他说，穿起这件T恤就会想到你。
。
中午吃饭的时候，点了一个肘子一个红烧肉，老泥的妹妹说：“哥哥很喜欢吃这个的。”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我吃过他妈妈做的笋干，他也吃过我妈妈做的红烧肉和萝卜汤。我们还一起吃过他从浙江带回来的一个八十岁的老奶奶做的红烧肉。可是我现在红烧肉的技艺已经小成，他却没有能够吃到。
？
老泥很多情，常常不喜欢他这一点。但我想，他也都是真心的吧。但他已离去，给他所爱者和爱他者留下的只是伤痛，只是曾经的温暖，只是明亮和羞涩的笑容，只是温柔的话语吧。该计较的，不该计较的，都随风去吧。

痛啊！言辞所能表达的，都不能说及真正的内心的痛！

上一次大聚的时候，我没有能够喝酒。他拉着我说下一次大聚的时候，一定要我喝一瓶，我不知道这瓶何时能喝了。

痛啊！

2006-09-27 10:23:46  


冰冷的铁柜

还是没有能见到他，只是见到他暂居的地方，是一个冰冷的铁柜，是第13号，排在最中间的最上面。

他是不大怕冷的，每年到了秋天的时候，总不见他加衣服，而到了春天的时候，却是脱衣服最快，即使在冬天，也总穿很少。我总是嘲笑他，别人是“春捂秋冻”，他是“春冻秋冻冬冻”，我看着冰冷的铁柜，还是担心他会冷。

本来他家里算好了吉时，是今天早上9点钟之前火化的，但因为没有预约，所以排不上号。通过各种关系，总算找一个小的灵堂，因为担心身体会腐化，只是设了灵位，所以没有看到他。只是看到他的照片，我自己忍不住失声痛哭。我订了两个花篮，都是替别人的，因为我自己已经来了，他是知道的。

诗社里面还有莫寻风也来了，让我陪我一起去打挽联。一幅这样的，右：“山川海泽之间精灵永在”，左：“所有爱与被爱者敬献”。用的是采薇的话。一幅是这样的，右：“老泥千古，诗魂永存”， 左：“飘墨诸同仁泣拜”。还有一幅代浙大飘墨的旧友，是一杯拟的，用在花圈上，右：“每怀靡及，不远伊尔”。左：“刘伟、陶友彬、张紫徽、顾凌云、赵千帆、金少华、苏志采、谢华、尚磊、樊俊锋飘墨诸友生泣拜”。

所代之人中，有我认识的，不认识的，但我知道，必有很多怀恋的人，都在这三者之中。

本来他是要在厦门火化的，后来通过一些关系，可能会把他带回家去。也许在今晚，也许在明天。
2006-09-27 13:43:31  


还要些小费

周原中午打电话来，问我们昨天去海边烧纸的时候，是否烧了一些小额的钱钞，我告诉他没有，他让我有空的时候，去那里再烧一些小额的，免得他沿路花费的时候，还要找来找去，我决定今天晚上去。

今天晚上是我一个人的哀悼，都不要再问我，不要再让我协调这个那个，今天晚上只是我一个人的哀悼。

也许沿路还有需要些小小的贿赂，但以他的性格恐怕是不肯做的。

2006-09-28 06:33:39  


一个人的祭奠

昨天晚上一个人去了海边，再给他烧一些小额的钱，供他路上零花。风很大，只好在沙滩上刨了一个坑，在坑里点火，开始怎么点也点不着，后来还是终于点燃了，又点了一把香。
香火明灭之间，仿佛他已经来到，想起这些天一直忙，却没有能和他说话。就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告诉他众人怎样惦记他，告诉他罗彦这次很坚强，告诉他这一年和他疏远我心里觉得愧疚，告诉他有空去看看kite，告诉他素简也要来这里看他，告诉他小狮也为他流泪，告诉他这次算他狠，但既然走了，就走好。

但这次是我一个人的祭奠，只是我自己，只有我和他。

走近海水边上，好像也真是涨潮的时候，看着海潮汹涌，潮线一步一步逼近，仿佛巨兽低吼，不禁骇然后退。想到当日他在这里搏击，然后累了，然后想到美人鱼的梦，然后放弃，瘦瘦的身躯浮沉在海浪之间。
新月如钩。
想着很久前给他送别的诗，仿佛谶言：
罗公言欲去，我心甚怅然
问欲何所之，携美游江南
江南莺声老，北地气仍寒
他日展怀抱，或可冲霄汉
龙当游大海，不复恋浅潭

2006-09-28 07:01:38  


奠时情景

沙滩听风语
冷月洒清辉
潮声近复远
声声唤不回
2006-10-08 08:58:12  


读《素雅集》

素雅集是素简和阿雅唱和的诗词的集子，阿雅已去，方才读到这些诗和词。
虽然仍然不能脱出闺阁诗的底子，总是感到一些红楼诗的意味，但对于阿雅这样年轻的孩子来说，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而阿雅传统文学底子的深厚，对于各种传统诗歌中的意向使用之老到，也让我惊讶和敬佩，而她的文笔之中，也常有沧桑之意，下面这首《自悟》，应该不是她的典型风格，但这种沧桑之意却浓：
世事无常论果因，自寻烦恼费精神。
灵台纵有菩提树，沧海难修淡定身。
水断蓝桥方恨水，春残暮路始探春。
人生快乐知何处？应是南槐许我真。
阿雅的诗虽然有沧桑之意，但自悲自怜的成分却少，清新之气占据了她的诗篇大部分，看着首《五月有感》，虽前几句情景阴郁，但最后仍然忍不住向上勃发之意：

一时和暖一时寒，
风雨难调五月天。
老叶不禁随浊水，
新枝勃发舞晴烟。
但也有对前路渺茫的忧惧，如下一首：
雷鸣壁上梦难营，更著敲窗冷雨声。
空对幽弦心底沮，微斜玉盏枕边横。
长歌当哭消更漏，故纸寻缘结信盟。
云褪时分朝日见，前途可是一天晴？
看到这些诗，想想阿雅的命运，真是让人悲叹。
素简的诗，大致也是闺阁诗的气象，脱不了“愁”，“病”，情、景的描写，都流露忧伤之意，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唱和阿雅如此，还是自伤身世？也没有读过她其他的诗，所以不好定论。
由此也想到老泥的诗，读他的诗集，是在99年吧，那时候他的诗，也充满了清新之气，笔下的西湖、北海都让人心向往之。其诗中也多有英雄气概之句，以明心志。那时候我学识也浅，只能欣赏，不能批评。后来也少见他写诗了，偶尔一见，已非当年景象。但他的生活，却是诗人化了。
2006-10-23 09:52:56  


访尤溪

周六早上从厦门出发，中午到了福州，会合了罗彦之后，吃了午饭，然后从福州的西站出发。午饭是罗彦买的单，还有一个是她外甥女的女孩，看上去象她妹妹，车票也是罗彦买了，真是抢也抢不过她，只好她到上海的时候再好好请她。

车在山间的公路上行进，沿路有一条江伴着前进，我不知道是不是闽江。问了一下罗彦在福州办手续的情况，还是很顺利的，林瑜一直开车陪着她办。说完了这些，开始有些没有什么话说，后来谈到罗明生前的一些情况，逐渐地说开了，时间也很快过去。

见到明妈妈的时候，发觉她比我在上海的时候瘦了很多，眼睛不大睁得开。拉着她的手，还没有说什么，她还没有说什么就呜咽了，我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好抱着她，也许象她儿子曾经的那样抱着她。后来坐下来说话了，她说些自责的话，也责怪他不听他的话，我帮她开解，其实开解也是无力的，只不过陪着她说话，让她让悲痛说出来，不淤积在心里。

她说要是没有发生这样事，罗明带我一起回来，她会多开心啊。罗明也一直邀请我到他家玩，总是没有能成行，也许前面一因的改变，后面结果会不同吧。

晚饭非常的丰盛，我享受的是家人的待遇，吃得非常的多。吃完了，罗彦和她男朋友带我出去散步，尤溪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一条青印溪从城中穿过，周围是重重围围的大山，罗明自编的诗集名为《青印集》，应该是得名于此。我们沿着青印溪走到朱熹的文公祠，看了那株朱熹手植的樟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樟树，可惜那里正在检修，又在晚上，没有看到全貌。

晚上走路，我有些不辩东西，我们在青印溪的一座桥上买了甘蔗吃，罗彦在桥上又给我指了他曾经拍白鹭照片的地方。在县城了转了一圈后回去了。

晚上就住在罗明的房间，罗彦让我看他的电脑，从里面备份了飘墨的数据，不知道会不会用到。他的房间临街，晚上很吵，我看了一会儿书，迷迷糊糊睡着了，到了夜里静下来的时候，忽然又醒了，觉得十分清醒，就在脑袋里思考很多的问题，想了很多很久，后来又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也记不得曾经想过什么。

早上罗彦又带我去爬山，被爬的那座山上有一座保安寺，是和尚们为他超度的地方，那座山上有曾经有过他的足迹。山上还有一座龙凤阁，供奉的是本地的神仙。我在庙里请了些香和蜡烛，四处敬了一下，也磕了些头。

回到他家，又和妈妈说了会儿话，当说到罗明生前的一些事情的时候，妈妈的眼睛睁着，眼神炯炯，但她独处的时候，却睁不开了。在来的车上，了解到一些他曾经想处的那个女演员的情况，又听妈妈讲了一些，心里不禁十分恨这个做演员的女人。妈妈也说了当到了晚上的时候，她心里想到罗明已经离去，既是难过，又十分的恐惧，觉得未来无所依靠，我说了些安慰的话，让她放心，我和朋友们都会尽力帮助照顾。但毕竟她最可依靠的儿子离去了......

中午午饭又很丰盛，午饭过后，我再和妈妈聊会儿天就要走了,又拿了很多东西让我带走，包括素简的茶叶。其实在心里，我还是想多陪妈妈一会儿，但也还是总要走的，想到我走后，妈妈又一个人枯坐在那里，眼睛睁不开，我心里很是难过。

回福州的车上，想起那个女人曾经对他的荼毒，有些止不住眼泪，心里格外的愤恨。

在福州会见了东林，吃了一顿冗长的晚饭，到8点15的时候，登上了往厦门的汽车。

车到厦门的时候，我忽然醒来，从车的玻璃窗往外望去，满街的华灯，但空无一人，心里觉得十分的孤独。忽然想到陶潜的那一句”纵浪大化中，不喜也不惧“，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也好久没有想起过了，几乎连下半句也回忆不起来。纵然能够不喜也不惧，那浓浓的哀伤，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2006-11-12 02:43:54  


七七，再见

今天是罗明七七的日子。
按照传统的说法，过了七七，人就转世了，去该去的地方，与这一世没有关系了。
这四十九天，在我的人生中，算是特别的四十九天。从来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因此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反应，也无法预料对自己的影响。这些日子里所经所历、所思所想，倍过于平常。也不想一一说了。
现在想来，“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首诗并非是悲愤之意，更多的是一种旷达，也是一种无奈。现在大部分的朋友也已经走出悲痛，即使至爱者也慢慢地接受了事实。生存，需要如此。
说到歌，现在已经不怎么能唱了，高音已经唱不上去，只能改为中音了。唱歌居然也会跑调，有时候口齿也跟不上歌词。也许将来歌也唱不了，更远的将来，歌也听不了了。想到自己最喜欢的歌，罗大佑的《闪亮的日子》，我和罗明也算曾经为共同的理想而奋斗过吧，就把这首歌送给他:
我来唱一首歌
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地唱
你慢慢地和

是否你还记得
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
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
历经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
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
永远地记得
我们曾经拥有
闪亮的日子
“他是山川海泽间的精灵，已经回到了他来的地方，他是九天神龙，或者遨游九天，或者藏在我们不知的地方，也不肯告诉我们，但我们也终究有一天回到我们来的地方，会遇到他，会再见、微笑、嬉戏。”


那么，再见，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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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这篇文章是虚豆写的。发在飘墨网站上的。
因为时间久远，很多内容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一个所写，所以从《奠时情景》往后，到《七七，再见》单独列出。